“你是什么东西?立刻从我身体里滚出去!”
这话突兀地在宛金脑海中响起,把她吓了一大跳,“你是谁?!”
“你抢了我的身体还问我是谁?你哪儿来的鬼魅山精?”声音再次响起,宛金细听音色,发现很是稚嫩,像是小孩子。
“你才是哪儿来的孤魂野鬼,我是这具身体的主人——班阿宛金,你给我出去。”熟练操作这具身体整整十年,宛金这话说得倍儿有底气。
对方沉默了几秒,随后幽幽开口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此话一出,宛金周身的汗毛瞬间立起来了,心弦紧绷,“你还没死?”
对方语气不爽,回她:“你才死了!”
……对啊,自己的确是死了。
所有的诡异和疑惑顷刻堆叠到了一起,宛金强迫自己冷静,试着梳理思绪。
先在床上画了条直线,又在线中间戳了个点,以这一点作为第一次穿越,那时自己从常乐穿成了宛金,醒来恰逢穆莲新丧,只在坟头磕了个头,没见过她的样子。而此时穆莲还活着,那自己这是提前穿越、进度条被往回拉了?
可记忆对不上,这说不通。宛金摇了摇头,又在床上画了个圆圈,以12点为起点,顺时针走到了11点,这样说得通,可逻辑又对不上。
还是不对,宛金将圆圈抹了去,想了想,用手指顺时针画上升螺旋,这样似乎说得通了。
从二维平面到三维立体,经过三轮推算,宛金终于得出了结论,自己不是回到过去二次穿越了,而是去到了平行时空,遇到了全新的一群人。
想通一切的同时,宛金不觉得豁然开朗,只觉得心痛无比,先前知道在哪里能找到尹默,她不怕现下短暂的分离,只等着时机成熟便要动身去江坛,可现在发现她们虽然一模一样,却是两个独立的个体。
她意识到自己回不去了,再也见不到爱的那个人了……
见这个抢了自己身体的强盗一通鬼画符以后开始发怔,原身宛金催促道:“喂,你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别在这儿装傻。”
常乐将自己从悲伤中强行抽离,轻轻地摇了摇头,“我不能离开你的身体。”
宛金一听这话,直接炸锅,“凭什么!你别逼我动手!”
一体双魂,常乐知道自己是个外来者,应该主动退下,可她不能拿自己的命开玩笑,一旦离开就真死翘翘了,面对生存问题,她选择抛弃道德,更何况她根本不知道要怎么离开。
宛金见她对自己的威胁完全不带怕的,抬手就准备抓挠这个强盗,用尽了力气却发现自己根本调动不了身体,心下大骇,“你对我做了什么?!”
常乐不明所以,“我什么都没做。”顺手就将碍事的头发给别到了耳后。
又试了几次,宛金终于发现了问题所在,她无法调动身体做大动作,拼尽全力也只能轻微动一动,比如眨眨眼、张张嘴、动动手指等,还都要在那个强盗全身放松的情况下才能做到,一旦那个强盗刻意控制了身体,那她就只能干瞪眼,什么都做不了。
宛金意识到这个问题的同时,常乐也发现了她在尝试,默默观察一会儿后悄悄放了心,身体的主动权竟在她这个外来者的身上,实在意外。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庆幸,脑海中登时响起尖锐的哭声,宛金扯开了嗓子尖叫嘶吼,发泄她的无助、恐惧和委屈。
不仅鸠占鹊巢,还以大欺小,常乐终于生出了愧疚,好言好语哄着宛金,使尽浑身解数,终于安抚住了她的情绪。
只是目前的情况她也没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两人尽量和平相处,互相体谅些。
这是没办法的办法了,宛金只能同意。
二人相安无事了一段时间,眼瞅着身上的肉慢慢长回来了,常乐终于不再一步三喘,摸着越发强健的体格,心里很满意。
只是穆莲的身体却每况愈下,脸颊越发凹陷了。
宛金看着额娘这般病体沉重,自己却无能为力,恨不得替她受了这份罪,拉着常乐哭哭啼啼,“强盗,你是怎么好的,你也救救我额娘吧?”
已经告诉过她自己叫常乐,但这小孩还是张口闭口喊自己“强盗”,常乐纠正了几次干脆放弃,随她吧,就当让她泄愤了。
“你是发烧给自己烧出抗体了,这个因人而异。”
宛金听不懂什么是抗体,只知道按照常乐的说法,这玩意儿她自己身上就有,“那你把我的抗体拿出来,给我额娘用。”
“拿不出来,抗体在你的血里。”
血,这不是很好拿吗,宛金以为抓住了希望,掩饰不住激动,“那你割点血不就行了!你是不是怕疼所以不救我额娘?我告诉你,你要是敢这样做,我拼上性命也要拉你陪葬!”
这小姑娘脾气真不小,但常乐也知道她是真的很在乎她额娘,所以并不计较这些话,只是她也确实无计可施,想过喂穆莲血喝,可蛋白质在胃里就会被消化,也想过弄些宛金的血给她,可直系亲属不能互相输血。
瞧着宛金是不会罢休的,常乐干脆死马当作活马医,两个法子都试一试,也许就有抗体躲过了消化液钻进毛细血管了呢,也许抗体和病毒一样顽强,在伤口处沾血就生呢,总要尽力了才不留遗憾。
但又怕宛金期望越大最后失望越大,常乐提前还给她打了个预防针。
在郎中的法子之上,二人开始了土法治疗。
怕宛金自残的样子吓到穆莲,常乐寻了个视野死角去操作,第一次朝自己动刀,她比划了老半天,实在下不去手,最后还是靠宛金推了一把才割下去。
欲哭无泪,身体主动权是她的,痛感也豪爽地给她了。
瞧她吃了瘪,宛金心底有些快意,看她痛得冷汗直流,她还有些庆幸,还好这火烧不到自己身上。
第一天试验,穆莲不见半点好转。
常乐想放弃了,但宛金不干,缠着她要再试试,常乐也不忍心,就这样,她那血跟自来水一样哗哗流,流得她一张脸惨如白纸,已经到极限了。
“宛金,我们不能再继续了,否则你的小命也不保。”
终于还是认清现实了,宛金也不再强求,只是整个人都失了魂,茶不思饭不想水不进,要不是常乐每天大口大口地猛吃,就宛金那具大病初愈后的身体,早被熬垮了。
可宛金也不能一直这样郁郁寡欢下去,常乐试着开导她安慰她,可宛金是个犟脾气,认死理,总觉得是自己害了额娘。
“额娘本来可以好好的,她是为了照顾我才染上疫病的,要是我一开始就勇敢些,能自己面对,不吵着闹着要额娘,她就不会置身险境了,都是我不好。”
这里面有着必然的因果关系,却不能评判谁对谁错,常乐无奈叹了口气,正此时敲门声又响起了,这是秋俞送药和饭菜的信号,常乐只得暂时将宛金搁置到一边,先紧着照顾穆莲。
宛金年龄太小,没有照顾病号的经验,所以这段时日屋里全靠常乐支撑,喂药喂饭、活动四肢、擦洗换衣……
看常乐费劲巴拉地照顾着自己额娘,小小的身躯干出了许多可靠的活,宛金第一次同她道谢,很是真诚。
想起二人刚见面时,她凶巴巴地叫自己滚,再看看此时的她,常乐有些感慨,懂事的过程最让人痛苦,“怎么这么乖了?都不叫我强盗了,稀奇哦~”
听出她的打趣,宛金有些羞窘地低下了头,常乐此时正全神贯注地给穆莲喂药,没注意,被她带着也低下了头,这样的情形时不时就会发生,二人都不放在心上,但穆莲却轻轻阖了下眼,藏住了一抹晦暗。
*
虎山跃十日一休,今日上午回来时还好好的,下午却突然往家带了个道公佬,说要给家里做场法,去病消灾。
常□□过门缝往外看去,见虎山跃正忙着在屋前屋后布置,那个奇装异服的道公佬则端坐在一旁颐指气使,将他指挥得团团转,不免生出复杂的心绪,既为病急乱投医的家人感到心酸,又因招摇撞骗的假道生出愤怒。
但宛金却不这么认为,她诚心实意地跪下祈求上天,希望这个道公佬有真本事,能治好她额娘。
一个不小心,常乐被她带着跪下了,膝盖磕得酸痛无比,很是无语,“我的乖乖,你下次提前通知我一声行不,虽然痛在我身,但断了可算咱俩的。”
“我还没习惯这种方式,而且我要是提前告诉你了你不就知道了吗,那我还怎么动嘛。”
这话有理,常乐只好闭嘴,她也越发意识到二人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了,这具身体不能装两个灵魂。
依照从前看的各类穿越重生题材,她设计了许多种方案,只等着痊愈后被放出去再一一尝试,虽然不知道能否成功,但秉持着船到桥头自然直的乐观心态,她暂时还稳得住。
现在唯一会让她消沉抑郁的就只有尹墨,理智上知道她们不一样,可情感上却总是无法将二人彻底分离,她把这里的尹墨当作那个尹默,已经整整十八年了。
院里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所有道具准备就绪,道公佬已经开始做法了。
常乐百无聊赖地看着那人跳大神,却不想宛金的声音轻轻地在她脑海中响起,就像千斤巨石重压下,将死之人从牙缝里挤出的最后呼救。
“救——命。”
常乐正要开口问她怎么了,耳边再次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混杂着道公佬的唱词,电光火闪,她似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猛地拉开门,常乐冲出去将道公佬一脚踹倒,“住手!!!”
道公佬迅速滚到一边,抓起一把粉末撒向常乐面门,将她的眼睛迷了个彻底,随即招呼站在旁边的虎山跃,“愣着干嘛,快按住她!这是邪祟夺舍了!”
虎山跃迅速跳出来,以成年男子的力量优势压制住将将十二的宛金。若是一开始,他还只是将信将疑,但方才亲眼看见了宛金的样子,通身肃杀之气,他知道那绝对不是自己认识的小妹,看来额娘所言不虚,家里真进脏东西了。
“狗东西!你给我滚出妞妞的身体!”
道公佬瞧准时机,将手头有的法器一股脑儿都往常乐身上招呼,最后是一把涂满朱砂的桃木剑,瞄准她的眉心,直直戳了过去,剑尖一挑,血珠渗出。
这具身体似有所感,忽然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常乐瞅准破绽,生生掰断了虎山跃的小手指,顺利脱身,随即夺过道公佬的剑给他刺回去,却被他一掌接住,剑未开刃。
“小鬼,我今日定除了你。”
一把把剑抽回,常乐发狠咬破了自己才结痂的伤口,将鲜血涂满剑身,“我染了瘟疫。”话音刚落,抬剑就砍,血珠子直射出去,吓得道公佬转身就跑。
常乐紧追不舍,跟他背后撵了快二里,直到失血过多倒下。
法师也怕物理攻击,道公佬气极,剩下的半场撂挑子不干了,虎山跃千求万求才换来一句保证,“那东西已被我重伤,活不过三日,不会再翻出浪花了。”
千恩万谢送走人,虎山跃双肩一松,释然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