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以命换命

修养了几天,宛金状态刚好了一点,一能下地就拉着修月去了宝华殿,她那良心实在是不安得很,即便皇后现在已无大碍,她还是觉得自己背上了罪孽。

殿内罗汉围绕在四周,眼睛瞪得老大,宛金被看得心底发毛,此刻她真正理解那句俗话了,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她做了,连庙门都不敢进。

“修月,咱走吧,我不想待在这儿。”

修月本也不准备求谁的原谅,做了就是做了,她只是陪着宛金来的,闻言果断离开,转身就走,一点不拖泥带水。

宛金回去躺了几天,胡思乱想了几天,最后决定出一趟宫,她要去京郊道观拜一拜,觉得神仙身上沾有俗人气,肯定比菩萨通人情,会对自己宽容些。

只是修月就不能陪着一起了,作为妃子,她没有这份自由。

等到下次休假,宛金也养得更好了,基本能健步如飞了,欢欢喜喜飞出去见她的心上人。

尹默陪着她沿着台阶一点点爬到了山上,求了张护身符,纸太薄了容易破,道长还贴心地给叠好塞进了小布包里,让宛金贴身收好。

可她好奇心太重,等一下了山就迫不及待掏出来,对着晃眼睛的太阳光看,诡异的朱红线条交织在黄纸上,透下来的光似红似橙,映得她眉心的红痣都鲜亮了几分。

“哟!小姑娘你是招什么祸了?戴这符,命这么短啊?”路边蹲着个摆摊算命的,看他挂出来的招牌上写着“牛半仙”,张嘴就来这么一句。

宛金脸一黑,“你会不会说话?!”

牛半仙撇撇嘴,一脸无所谓,“我认识这符,短命鬼才用得上。”

方才看道长只是随手写写,宛金以为这就是个普通的护身符,没想到被这臭姓牛的这样说,火气腾就起来了,难听的话叭叭吐出来。

宛金骂他是个坑蒙拐骗的货色,牛半仙一听就不服气了,梗着大红脖子吼回去,说她这符治标不治本,要想去病除灾,就必须要求到他面前,只有他敢下笔改符。

越听越觉得这人脑子有病,宛金不想再跟他浪费精力,又喷了几句后选择偃旗息鼓,懒得跟这神经病吵。

但牛半仙不肯就这样放过,缠在她后面追着要说出个理来。

倒了霉摊上这麻烦,宛金一个脑袋两个大,真觉得这就是自己封建迷信的报应,想继续战斗,奈何气血不足,声音直接被对方盖过,气势上就输一大截,战败,最后靠尹默才翻了盘。

看着尹默为自己冲锋陷阵,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宛金眼里流露出止不住的崇拜,若不是大庭广众,她真想亲一口她的大英雄。

天慢慢暗了,宛金踩点回宫了,很快就放下了这茬,但尹默却被勾起了心思,本不信鬼神的她,面对宛金的事,却觉得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立刻原路返回,尹默又去了牛半仙的摊位,只是他人不见了,那个位置上现在坐着一个打扮怪异的神婆,脸上画着复杂花纹。

“姑娘要算什么?老婆子我天上知一半,地下全知道,人送外号牛掌鬼,包你有求必应。”

尹默坐到了她的桌前,想着来都来了,那就卜一卦吧,“不是我算,替我家人看看。”

“那你把跟她有关的东西拿一样给我就行,要比较重要的那种。”

尹默面露难色,“我没带。”

“你对这人重要吗?我也可以拿你来卜。”

尹默点了点头。

牛掌鬼将她拉到旁边站定,捡根木棍,以她为圆心,就着脚下的泥地画了个阵,戴上傩面具,拿上骨锤,原地跳起了舞唱起了歌,看那架势,倒像在施展古楚国的巫术。

跳完一通,牛掌鬼神色先是严肃,随后了然。

“姑娘,你和这个人有缘,亿万里才得一线牵,但这样有违天道,会遭天谴的。”

尹默一听这话,立刻想到了自己和宛金的感情,违背阴阳伦常,以为是自己的心意害了她,若这段情缘会不得善终,那自己……

“我要离开她吗?”

“离开啥呀?你俩有这缘分,应该好好珍惜。”

“那您的意思是?”

“万物都遵循同一个轨范,那就是命,所有生灵都只有一条。如果死亡这个机制在谁的身上失效了,那天道就出故障了,为了回到正轨,它会不断地调试,直到把漏洞补好,让一切再次回归正轨。”

一串话里夹杂着几个古怪的词,尹默觉得这种感觉很熟悉,倒像是在听宛金说话,“您说的‘故障’指?”

牛掌鬼两手一摊,“不知道,这都是我从这个人身上看到的,我看谁,谁就会影响到我。用我的话来说就是,这人已经经历过几次生死了,我卜着有三次还是两次,万物为刍狗,天道不会放过她的,我看她也许……活不过明年。”

想到宛金几次置身险境,命悬一线,最后死里逃生,面对牛掌鬼的神准,尹默无比震惊,异常信服。

关注到她说的最后那句,联想到宛金糟糕的身体状况,尹默心中恐惧,“那您说要怎样才能让她余生无虞?”

牛掌鬼自信一笑,从桌子底下掏出个木制小玩意儿,“此乃夺命锁!与天夺命!”

“要多少银子?”

牛掌鬼神秘兮兮地摇摇头,指指尹默的手腕,“只换,不卖。”

尹默不理解,但她已经彻底被牛掌鬼征服了,二话不说就取下了镯子,但面露难色,“可这个裂了。”

牛掌鬼表情一凝,脸上是藏不住的痛惜,接过镯子仔细检查完裂痕,随后自言自语道:“问题不大,能补。”

收下玉镯,牛掌鬼给出了木锁,“姑娘,这个夺命锁要想完全发挥作用,它还需要个芯子,你得拿其他东西来换。”

无奸不商,尹默认栽,“这原本是对镯,另一只可以吗?”

牛掌鬼非常满意地点了点头,让顾客稍等,随即离了座,没一会儿又回来了,带着白日那个牛半仙,“这老不死的最会邪门歪道了,正道不敢的他都敢,芯子他来弄。”

牛半仙被按着坐下,看一眼尹默,不询问顾客的需求,反而要她先为白日的事道歉,再真心实意地求他帮忙,否则他就不动手。

尹默信牛掌鬼,也连带着信她推荐的人,照着牛半仙的要求一一做到了,但他还是不肯动手。

“您这是?”

“夺命锁其实不算是与天夺命,而是瞒过天道以命换命,我可以改符,但要二人的眉心血做墨,你得拿给我。”

觉得此事越说越玄乎,尹默想了想,还是决定试一试,只要是对宛金好的,即便是虚无缥缈的东西,她都想给她,多多益善。

“容我三日,到时候我们还在这里见。”

尹默已经想好要拿谁的命赔给宛金了,查哈尼已被斩立决,凌仁恶行昭然本该一起斩首,但太皇太后念及短浅的养育之情,特赦了她,免除死罪,同府内其他女眷一样流放漠北为奴。

找朱冀借到军中的快马,尹默带人直奔北地,脚程快,跑了一天一夜就追上了,递出朱冀写的关系信,再费出一笔银子,尹默在歇脚的驿站见到了戴着枷锁的凌仁。

让几个手下按住她的四肢,尹默一刀挑出了她的眉心血,用特制的小瓶封装好,用完了人,转身就准备回程。

凌仁再见到尹默,还没来得及欢喜,皮肉紧接着就是一疼,还没来得及生气,那人就要走了。

“尹默!”

尹默离去的动作不带一丝犹豫。

“尹默你给我站住!!”

尹默的背影离她越来越远。

“尹默!!!我是真的……喜欢你……”

时间很赶,马儿跑得很快,尹默的背影很快消失了。

南下的北风吹进破败的茅草屋,冻住了凌仁眉心淌出的血,她恍惚以为自己回到了小时候。

额娘横死,阿玛远在天边,自己怀着恐惧和不安走进了宫墙内,第一晚就吹着这样冷的风熬到了天亮。

年龄小,很多事都弄不明白,却感知得到身边人散发出的恶意,宫人们瞧着个个都低眉顺眼的,但自己心里清楚,他们眼里全是高高在上的怜悯,他们肚里都藏着戏谑和轻慢,这群见人下菜碟的贱骨头,他们每个人每一天都在欺负自己。

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复杂的一切,尝试过躲起来,但每每都会被找到,继续尝试,不断摸索,终于找到了最有效的法子——比他们更凶更狠更冷,他们就不敢再欺负自己了。

明明自己才是那个受委屈的人,可宫里的那些人却说自己颠倒黑白。

这世道不公。

明明自己才是可怜的那个,是该被关心呵护的那个,可为什么没有一个人偏心自己。

这都是他们的错。

为什么尹默可以,为什么她会为了那个贱婢放弃对父母的承诺、放弃一生的坚持,为什么被爱的不是自己……

凌仁想着尹默,不甘心地同上天控诉。

尹默念着宛金,写了封信托人带给秋俞,半遮半掩地吐露了一点东西,结果回信的是修月。

准备好了一应东西,第三天一早,尹默就等在了牛半仙的摊位前,等到落日时分才见到人。

此时天空中同时挂着一轮太阳和一弯弦月,蒙在厚厚的云里,都透出浅淡的白色,牛半仙看了看天,提笔就改好了符,简单得像是在骗人。

接过未干的符纸,尹默想多问一句,被牛半仙抬手止住了话,“等符上洇出来的墨全部收回去,那时就成了。”

洇墨?尹默还真没关注到这个细节,低头一看,纸上的笔迹果真晕开了红,可牛半仙刚才是等“墨”几近半干时才落到纸上的,每一笔都走得很涩,按理说不会这样。

“请问这是?”

“三魂七魄是齐的,可太淡了,就像兑了水的稀墨,能写字作画,但会洇墨。现在只能等慢慢渡,再慢慢聚,看她有没有这个运气撑到最后。”

听天由命。

尹默无数次碰到过这种听天由命的情况,她再一次等待起了上天的审判。

等到笔迹干透,尹默小心叠好符纸,将它藏到了中空的夺命锁里,扣好机关,外头完全看不出一丝痕迹,这等阴毒之事,她不想让宛金知道,怕她害怕。

这东西第二日就捎进了宫里,宛金看着那丢丢小鼻嘎,锯条桌子腿都能批量生产的东西,没觉得有多重要,但一想到这是尹默的心意,她就格外珍惜,穿条红绳,挂在了脖子上,离心口最近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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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穿之俏宫女爱上明遗妇
连载中天马半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