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 17 章

“好,好。”

时隔两生,胤禩仍然有这种本事,轻而易举地将胤禛气得气血翻涌,几乎吐血,口不择言。

前生,胤禛忍了胤禩很久。他自己登位不顺,朝中反抗者甚多,就连他自己的母妃都不愿意做太后,一时之间孤立无援,万分难为。

胤禩在皇考薨逝时大病不起,倒是没有功夫给他添乱,但是自那以后便执意与他作对,不仅在他施恩封王后不知感恩,与福晋说什么:“不知何日陨首。”还大肆保全党羽,让他这个皇帝做得处处为难!

到底是年少相伴,即便心生怨怼,胤禛自认没有对不起胤禩。他给他封了一人之下的总理亲王,给他权柄体面,所求不过是他老实听话,不要再结党营私,不要护着那群不知所谓的兄弟。

可胤禩偏不。他不仅事事阴奉阳违,处处维护胤禟、胤祯之流,还反复挑衅皇帝,什么蠢事都做得出!

皇上舍他银钱放贷,他把白花花的银子拱手送人,分利不取。

皇上厌恶他受制于妻,他偏把皇帝为他撑腰的话当作耳旁风,和他那悍妇福晋生死相随。

皇上要他上折子处置不遵圣旨的胤礻我,他偏为其奏保,不知所谓!

皇上要处置狂悖无状的胤祯,他偏偏次次顶罪,就连自己已经被圈了,都不肯让胤祯受责!

......

桩桩件件,皇帝仍然历历在目,一想起来这些往事就止不住胸中火气。他知胤禩在兄弟中能力极强,给了他许多效命的机会,甚至次次赦免他不敬君主的大罪,可是到头来他半点儿不知感恩,还当着文武群臣的面说出:

“若有虚言,一家俱死。”

这话一出,皇帝当即气得失态。胤禩从小爱赌咒发誓,说话及其气人,这句“如有虚言一家俱死”,他曾在私下里对胤禛说过。胤禛做了皇帝自然更加避讳这些赌咒发誓之言,更何况胤禩本和他是一家,这“一家俱死”,是表忠,还是诅咒?

胤禛对他尚有几分耐性,好声嘱咐莫要再这样胡说八道了,说这种不吉利的话,可曾想过皇帝的处境?

若说第一次私下听到这样的话,皇帝尚且觉得胤禩不一定有心,这第二次胤禩当着群臣的面挑衅,皇帝就知这句话就是胤禩有心咒他。当即气得口不择言,将胤禩的亲王爵位也革除了,下定决心让胤禩改悔。

直到那时,他也没想杀死胤禩。他遣奴才伺候着,事事找人看管着,若是胤禩有悔意,他也不是不能饶他一命。可是胤禩偏偏在听到胤禟死信不久后便呕血而亡,死后让皇帝背负了多年骂名,极其可恶!

这糟心的弟弟多看一眼都烦,可是却不得不忍。胤禛深吸一口气,不再跟胤禩争辩自己对他是不是恩重如山这样的话,反倒说道:

“我们之间的事暂且不提,良母妃的命,你准备怎么救?”

胤禩一时哑口无言,在灯火之中捏紧了双拳。

他的母妃不是什么大家闺秀,虽为康熙后宫高位嫔妃之一,却在史书中留下了“辛者库贱妇”的骂名。

那并不是因为他额捏出身低微,而只因为康熙在一废太子之后,对他防备至深,寻不到他的把柄之后,反倒去攻击他的母妃出身,以打压他在朝中的声望。

可事实是,他母妃虽然不是高门大户之女,也是选秀入宫的。他的外家是辛者库的官吏,也并非什么罪臣官奴。

他的母亲是他连累。如今他仍然处处受康熙打压,以至于康熙无论是出城巡幸还是在京,都将他严加看管。而他的母亲受困宫中,时不时便能听到自己的丈夫侮辱自己娘家人,却因丈夫九五至尊的身份丝毫无法反抗。

一年后,他的母亲不堪受辱,在病后不肯吃药,生生将自己拖死,以示对皇帝无端指责谩骂的反抗。而他,从那时起便失去了自己的生母,也彻底不再认自己的生父。

想到此处,他心中大恸,反倒被胤禛看去端倪。胤禛捉住了他一霎那的软弱,成竹在胸地笑了。

“除了我以外,谁还管你,谁还在乎母妃?你以为凭借胤禟和胤祯,还有蠢笨无用的胤礻我,救得了良妃母吗?”

胤禩嘴唇嗫嚅,这次到底没有硬气地说出什么“用不着你管”这样的话。他倒不是相信胤禛的真心,也不是真觉得胤禛有什么惊天动地的绝妙主意,只是涉及母妃,他伤得太深,不敢放弃一丝一毫的可能。

人都是有软肋的。胤禛眉眼压低。而胤禩的软肋尤其多,就这样,他还有什么本事逃出他的掌控?

“之前你的话,四哥不跟你计较,你且记住了,如今这情形是对我不利,但是对你而言更是杀机四伏。他们都知道,此刻我没有登位的可能,但是你却不同,他们防着的可不只有我。”

“想救良母妃,就要行非常之法,而他们,没有一个会帮你,即便你最亲最护着的弟弟,也帮不了你。我猜胤祯如今还在失而复得的君父膝下撒娇卖痴吧?”

胤禛满眼轻蔑,忍不住出言贬损自己的同胞弟弟。他是真的看不惯胤祯,不仅仅是胤祯生性爽朗勇武,与他截然相反,更是因为他知道,胤祯才是康熙当年真正想要立下的储君。

对于差点儿做了他主子的人,他能有什么好脸色。也只有胤禩这样的傻瓜,愿意真给自己找个主子,生死不怨地托举着。

胤禩听他这样的话,强忍着和他撕打的冲动,也没有为十四弟辩解。跟胤禛这样的人讲道理是说不通的,他总是能恰到好处地证实这一点。

“你所谓办法,不会是给皇父送一碗参汤吧?”

他面色讥讽,暗暗指出当年胤禛登位是借一碗参汤毒死了病重的康熙。

雍正登基是满清几大谜团之一,在几百年后仍然有争议。但他们这些亲临者却明白知道,雍正登基究竟靠了多少天时地利,又藏了多少杀机和肮脏手段。

“你尽管说,到时候你可别来求我。我们回来的时间不敢巧,大哥已经被圈,太子已经复位,你就算用尽手段再把他拖下太子之位,你又能捞到什么好处?”

胤禩心中如何不知如今他和胤禛一样身处劣势,可他又怎么甘心再次与胤禛联手?说来可笑,他在年少时一直当胤禛是他八爷党的人,朝中大半官员也作此猜想,可结果呢?

胤禛这种人,如何可信?

“你为什么帮我?”

话到此处,胤禩不再追问胤禛所谓的法子,也不再刺激胤禛主动交代。他知道胤禛就算有法子,也不是什么万全之策,更不会是全心全意帮他的。但他仍然不能放过任何救自己母妃的可能。

哪怕这种可能来自胤禛,他也不能不忍。

“我帮你的次数还少吗?你平心而论,胤禩,当是若不是我执意不肯走,你嫂子能救你?”

“我看你当时只想骂我。”

胤禩懒得说当时还是比格的胤禛骂他的话有多脏,让他即便一心求死,气息奄奄,仍然强撑着站起来给了他一爪子。

胤禛一顿,而后若无其事地转开话题:

“良母妃也是我的母妃,我自然要帮。”

胤禩不信,但也不愿与他浪费时间,转身就向门外走去。临行前,他突然回身说道:

“兄弟之间的是非,我们全凭本事,但年姑娘之事则不同。胤禛,但凡你还有良心,莫要殃及她,否则兄弟们都不会放过你。”

胤禛被他这句话说得面色阴沉,方才略胜一筹的得色全然敛去:

“她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们夫妻缘分,用不着你多言。我不防着你,才令你知道她所在,旁人知道了,对她而言只是祸患。”

胤禩皱起眉,心中琢磨着他这些话,先行离开了宅院。

年弦月对他们许多兄弟有恩。他们这些天潢贵胄,享尽了人世间的荣华富贵,作威作福多年,转世投胎却纷纷进了畜生道。

大哥投胎做一只棕熊,太子做一只金虎,三哥成了红绿相间的鹦鹉,倒是他们中唯一口吐人言的。

胤禛和他做了宠物狗,九弟成了东北地区泛滥的野猪,十弟成了狍鹿,整日神经兮兮地蹦蹦跳跳,十三弟成了一只猕猴,十四弟成了一只黑狼。

原本,他们也是无缘相见的。不知为什么,他们的记忆渐渐复苏,人类的意识求困在野兽的躯壳之中何其悲哀,这才让他想到了死亡。

年弦月带着胤禛捡走了他,而后他们又在年弦月小院旁边的山林里遇到了觅食的野猪和狍子,不请自来的鹦鹉。

在三哥的帮助下,他们找回了更多人,包括凶戾的金虎和挂在金虎身上的猕猴。在年弦月的小院里,他们重逢,也短暂地为年弦月的病重抛却隔阂,重新踏上归途。

可是如今已经今非昔比。胤禛做皇帝后沉迷祥瑞,钻研佛法,确实有几分邪术在身,以至于让他们这些人回到前世,甚至救了年弦月的命,可据胤禩对胤禛的了解,他不可能不留下后手,以防他们这些回到过去的兄弟立刻对他下杀手。

胤禛如何算计,胤禩并不那么在意。但是对于年弦月而言,如今的安排确实是上上之策。知道她真实身份的人越少,对于她而言越好。

毕竟虽然她对于他们兄弟有恩,皇权的诱惑之下,胤禩不知道人性究竟能占多少上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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