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嫔飞快地看了眼皇帝,道:“不知惠嫔那东西是用来魇镇谁的?不会是冲着卫氏去的吧。”
太皇太后看了眼康熙,见他满目厌恶,道:“惠嫔到底是胤禔的生母。”
“她一个奴才,也配为阿哥生母!”康熙冷漠启唇,“没赐死她,朕已是看在胤禔的份上了,送去北三所吧。”
众人呼吸一屏,佟贵妃抓着帕子,神色一乱,太皇太后欲言又止,捻着手中的珠串,道:“就按皇帝的安排来吧。”
康熙起身向太皇太后、太后告了退,皇后也率领后妃散了。
佟贵妃眸中神色难辨,看着铅云堆积的天,神色怅然。
皇上将惠嫔送去北三所,正在太皇太后说将卫氏送去之后,如此刚断,是厌恶惠嫔,还是为了保卫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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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绮被放出来的时候是九月三十日,宫中丹枫赤色烈烈,金菊卷曲在枝头,大有凋委之意。
霜降后,显见的天气寒凉了不少。
回到宫里,安嫔几人纷纷来她屋中小坐,说起当日佟贵妃和宜嫔是如何挤兑她的,还提到了北三所,让她日后留心二人。
长绮听完,未料这没有硝烟的皇宫中也有这样的滚滚交锋,也就是说太皇太后原本是要将她遣进冷宫的,因为皇后帮忙说话,皇帝一锤定音,才叫她免了那冷僻之地。
安嫔不可能这么好心来告诉她这些,必有所图。
图什么呢?孩子?权势?
或者是想用她来挟制佟贵妃和宜嫔?
长绮含笑感谢她,“想来当日姐姐也没少为我说话,多谢姐姐。”
安嫔摇头,“都是一宫的,不说这么见外的话,皇后出了不少力,你记得去谢恩。”
长绮点头,“姐姐说的是,惠嫔身边的宫人不知道怎么处理了?”
安嫔叹息,“还能怎么处理,出了这样大的事,要么赐死,要么披甲为奴流放东北。”
长绮了然颔首,安嫔等人离开后,她立刻去了坤宁宫。
坤宁宫阔大宽敞,一应宫人沉默做事,或肃然立在廊下阶下,长绮跟着宫女一路来到殿内,进去后,立刻行礼,“叩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钮祜禄皇后唇瓣微扬,“你是卫氏。”
“是。”
“惠嫔的事你第一个察觉,十分机敏。”
“谢娘娘保全。”长绮再次叩首。
“抬起头来。”皇后轻啜了一口茶。
长绮抬头,眸子朝她看去。
两厢视线相对,皆是一怔。
钮祜禄皇后没想到她大胆直视,视线落她清媚的面孔上,内心里先赞了一声,这丹唇琼鼻本就精致,风流之态藏在眼角,更见妩媚,眸子清莹澄澈,带了几分率直莽憨,皇后不由微微一笑。
这是长绮第一次近观皇后,往日里她要么穿着一身黑,要么一身藏蓝,常是肃穆端和的,不料今日身上穿了浅青色的常服,上面绣了团纹,其眉目皎洁,似远山芙蓉,轻蹙的眉间总带着一丝轻愁一般,一笑又如雾气散去,几许孤意在周身,疏疏离落,气度非凡。
“这么大的胆子,想必你果真与惠嫔动手了?”皇后放下茶盏。
她连忙低下头,“惠嫔羞辱在先,动手在前,说话浑无顾忌,我只是将她拉到了屋里,免得叫其余人笑话。”
“宫女可不是这么说的,说你与她动了手,二人在屋中缠斗,才得以看到床上的东西。”
她低声道:“惠嫔娘娘总骂我狐媚,我不知自己哪里狐媚了,想来她是看不惯我长得丰润些,所以我也想看看她长成什么样……她生过孩子,那里比我大多了。”
长绮眸子里满是诚挚笃定,毫无杂质,像一个告状的孩童。
皇后一噎,脸上登时如霓霞漫了天际,火红火红的,其余宫女也纷纷垂头。
“你,放肆!你怎能……怎能如此不顾及!”
“是真的,娘娘我没有骗你。”长绮觉得有些委屈。
皇后有心要训斥她,“这样话日后不可再说,一句也不能!否则本宫治你不守礼的罪!”
“是。”她乖乖答应了,“娘娘帮了我,对我有恩,我会记住的,但等来日相报。”
皇后多看了她一眼,一乐,这话说的不合规矩,也不动听,但皆是认真,唯有认真最动人,少了那些轻薄浮华,也颇有些男子气。
皇后一笑,声音又恢复了柔和,“无需你报答,多为皇上绵延子嗣,不要令皇上忧烦,便是报恩了,起来吧。”
她起身,觉得皇后人还不错,见她轻轻咳嗽,不由道:“娘娘这是怎么了?”
“娘娘有些秋咳。”一边儿的宫女道。
“可是着了凉?”
“下了一场霜,见了点风,不打紧。”皇后眉间浮上了一丝疲倦。
她道:“枇杷膏可以止咳平喘润肺,娘娘有了身孕,当少操劳,不要总是坐着,多走动,多晒太阳,孩子也能长得结实。”
皇后听了高兴,笑道,“你还未曾有身孕,怎么说起来头头是道的样子。”
她虽然没怀孕过,但是见过不少孕妇,她们那儿虽已有高科技来辅助孕育,但普通人一如人类最初达到世界的模样,以母体生育为主。
于是正色道:“我是认真的。”想想荣嫔就知道这儿的孩子很难养,易早幺。
皇后触到她眸子里的恳切,又是一笑,柔和又不失威严,道:“行了,快回去吧。”
长绮想起一事,道:“娘娘,不知道惠嫔身边的宫女怎么处置?”
皇后淡淡道:“她们并不知道惠嫔藏了那东西,但作为贴身奴婢却委实不够机警,皇上命人将她们发落去了北三所,怎么问起这个?”
她松了口气的同时微微笑道:“往日虽备受冷眼,但其中也有几个姐姐为我说过好话。”
皇后闻言眸中一软,“你倒是个软心肠。”
“我心肠很硬的。”她颇为正色道。
皇后掩唇一笑,觉得她身上有许多违和的地方,“行了,快回去罢。”
“是,娘娘,那我先告退了,娘娘记得多起来走走,不要太劳累。”
皇后点头。
等人出去后,钮祜禄皇后莞尔一笑,“真是奇怪。”
“瞧着倒有几分率真。”宫女揣摩主子的意思。
皇后点头,“那些后妃挤兑她时,总见她温吞沉默,却不想今日一番言语下来,却有几分率直和执拗,想来是惠嫔做得过了。”
宫女点头,“听卫常在的意思,是安嫔提点她来的。”
皇后摘下了手上嵌猫眼翡翠的套甲,“她想养胤禔,也想求一宫主位,自然要示好,行了,把宫中的账本拿来吧,再过一个月就是太后的生辰了,怕是要办一办。”
“娘娘如今有孕,正如卫常在所言,该避免劳累。”
皇后轻轻摇头,眉心闪过似有若无的疲累和一丝强撑,“宫里出了这样的事,太皇太后已有微词,若非我怀有身孕,怕是要训斥一二,若是再出纰漏,我这皇后的威严何在,那边还有个佟氏在虎视眈眈呢……”
皇后怆然一笑,“胤禔……不会交给安嫔的。”
“娘娘的意思是……”
皇后摇头,“不说这些了。”
长绮回宫后,青萍立刻迎了上来,看到长绮眼中略有激动,长绮一笑,“回来了。”
“是。”
“青箬在哪儿你可知道?”
青萍摇头,“要不奴才去打听打听?”
“不急,先休息一日。”
魇镇风波过后,宫中整肃不少,宫女太监往来,口舌争锋也少了许多。
自惠嫔出去后,主殿就一直空着,长绮时常见安嫔时常出延禧宫,不知去了哪里。
青箬被打发去了浣衣局,她没去看,舆论犹在,位份也低,在众人面前低调总是最安全的,没了惠嫔,她不用再日日去请安饱受众人言语攻伐,日子真是清净不少。
通贵人和张氏几人来串过门,长绮一如往昔,温柔恭顺,演戏嘛,当然要做全套。
如此安安静静到了十一月,一日长绮研究书里的鸟木仓正入神,身边忽然一个黑影投下来,挡住了外面的光亮,她蹙眉轻斥一句,“往旁边站点,挡着光了。”
见人不动,伸手往一边儿推了推,见光重新落到书上,颦蹙的眉间顿时舒展,不时用木棍在墨中蘸一蘸,用其在纸上作图。
康熙被她这疏忽大意气乐了,但看到她在纸上画得有模有样,一时眯眸,望其神色认真专注,看其作图,胸有成竹,心中疑惑忽又起,女子也会对这些这么好奇嘛?
看她的样子,仿佛很懂的样子。
青萍实在忍不住咳嗽一声,“常在,皇上来了。”
“嗯。”长绮胡乱答应了一声,抚了抚肚子,轻轻蹙眉,“放一边儿,等会吃。”
青萍呼吸一促,飞快地瞅了眼帝王,又提醒了一句,“常在,皇上驾临!”
长绮被提高的声量惊了一下,手一顿,余光飞快地瞟了一下身侧的人,赶紧放下手中的木枝,起身盈盈福身,“皇上吉祥。”
康熙没出声儿,闲闲懒懒地拿起桌上的书,看了一眼,又挑起那张图,长绮伸手去夺,“没什么好看的。”
康熙避开,眸色深沉,“朕看看你画的什么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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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差点折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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