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怡一手拿着那天宋给的册子，一手拿着手机计算器在那边滴滴滴滴滴。
那只布偶猫在他身边，绕来绕去绕来绕去的，喵喵喵喵喵。
实在是很巧，这回带回来的青花瓷瓶正巧就在那个册子上，反正她看着大差不差的。
明怡再瞅瞅自己的账单，十分头疼。
敏仪这也太能花钱了，又是搬家，又是买猫，又是买这买那的，真是花钱如流水。
但她也没有资格说她，因为这些钱全都是她带过来的呀。
不行，得卖东西了。
他把瓷瓶拍了个照片，发给宋尘仙。
宋尘仙回复的挺快——老地方见。
但凡古董还是不能光看照片，还是得亲眼去看、亲手去摸。
宋尘仙看了瓶底：“十五万。”
“再加点儿。”
“十四万。”
顾明怡：？？？
“十六。”
“十三。”
“十七。”
宋尘仙投降：“行了，十六就十六。”
窗外一亮，一个雷打下来，顿时大雨如注。
是雷阵雨，来的快、去的也快。不过顾明怡来的时候没有带伞。
“送我一个伞吧。”
“我这边也没伞。”宋尘仙把窗户关上，“等会儿吧，等会儿雨就停了。”
他泡上茶，青叶翻飞。
看着架子上一排紫砂、建盏、青花、单釉，选择障碍症又犯了。
顾明怡走过来，歪着头问：“这都是古董。”
“不是。”宋尘仙挑了一个建盏，“现代的艺术品。”
“哦。”
“不过可不便宜。”他指着其中一个杯子说，“元华堂的暗刻海水龙压手，一个7000。”
顾明怡很有求知精神，掏出手机百度了一下，这元华堂是个陶瓷品牌，算是非物质文化遗产了。
“那个，六逸堂的富甲天下大缸，一万三。”
顾明怡啧啧，看着满墙的各种瓷器，这算起来也不是个简单的数目了。
“这都是现代工艺品，也有仿制古陶瓷的，可往往只能得其形似，而不能得其神采。”
能效其隽秀，却未必能学其古拙。
毕竟一件器物的创作，和当时人的生活习惯、审美标准以及技术条件息息相关。
宋尘仙又指向另外一边：“这些就是真的了。”
这些时日，顾明怡宫里来王府里去的，眼界也高了，很多东西一看也知真假，就是那个感觉、对还是不对。
当然，这些远不如宫里的瓷器精美，不过确实都沾染了岁月的痕迹。
就像是书，翻没翻过，还是能知道的。
宋尘仙拿起一个瓶子，介绍说：“明清瓷器以年号区分，永乐时期有一种纯白脱胎带暗花的器皿，造型精美、胎体轻薄、薄如卵幕，后世虽有仿作，但在暗花纹饰的技巧上仍有所不及。”
“到了宣德，造型种类更加繁多，且能独出心裁，锐意创新，比如无挡尊，可称是空前之作。”
无挡尊是从波斯传入的一种式样，器身上写有阿拉伯文，使用的是进口珍贵的苏麻离青青花釉料。
元代景德镇与明初的青花瓷，大多用苏麻离青料绘制花卉枝叶。
明成化以后，渐被回青等代替。
所以，只要一看釉料，就知道是不是元青花。
——“到了成化时期，造型唯重纤巧，也无大器。”
——“弘治以黄釉双耳罐、碗著称于世。”
——“嘉、万以后造型渐趋复杂，风格上厚重古拙与轻盈华丽兼而有之。”
——“清代瓷器无论在器形还是种类方面都显著增多，尤其以康熙朝的创新独树一帜。琢器中如琵琶尊、马蹄尊、苹果尊、凤尾尊都是前代少有。”
宋尘仙把一个转心瓶倒过来，“若要鉴定瓷器新旧真伪，款识很重要。”
明清官窑绝大部分都有年款，以明代款识而论，就有“永乐款少，宣德款多，成化款肥，弘治款秀，正德款恭，嘉靖款杂”之类的说法。
宋尘仙娓娓道来、引经据典，顾明怡可是听的云里来雨里去。
要不是现在外头雨越下越大，简直看不见人影，她就要当场告辞了。
“你知道，除了看款识，还有什么鉴别瓷器的方法吗？”
顾明怡他这又要卖弄了，没办法，收了人家钱，多少也要提供一下情绪价值吧。
她坐下来喝了口茶，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一，听声音。”宋尘仙指了指耳朵，“新胎声音硬、脆，而胎铝含量高，敲打时声音沉闷。”
二、看光泽。新瓷光亮刺眼，老瓷光从内发。
三、可用弱酸洗胎，但凡刻意做旧的新胎只要一洗，很容易就露出了本来面目。当然，如果用胶搀和杂物的方法做旧，不大容易洗出来。
顾明怡吞下一个哈欠，弯弯笑道：“厉害厉害，不愧是专业的。”
“专业倒也未必，，还是需要斗智斗勇的。”
宋尘仙也坐在一旁，伸手推开一个盒子。
顾明怡“咦”了一声，这不是她之前有一次去卖的对碗么。
其实她大概也猜出来了，这个宋尘仙和那个老秃头应该是一伙的。
不过，现在其中一个碗上却破了一个洞，这可是……
“怎么这么不小心啊。”
“没事。”
顾明怡翻了个白眼，也是、反正她已经收了钱了，钱货两清。
既然是你自己的东西，你不心疼，我也没有必要替你心疼啊。
“这几十年，古瓷器赝品制作日益逼真，当真是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
很多造假的，也都是他们这类专业半专业人士。捣鼓出来的假货别说普通人了，就连专家很多也看漏眼了。
不过，同样科学在进步。就像医学一样，很多现代仪器和手段也被引进古董鉴定领域。
一是碳-14断代法。是一种通过测定标本中碳-14减少的程度推算出生物死亡年代的方法。
生物死亡后，体内的碳-14以每隔约5730年±40年减少一半的速度递减，用来确定原先存活的动植物年龄。
该方法可测定早至五万年前有机物质的年代。
“五万年前？”顾明怡啧啧，“可你不是搞明清瓷器的么，最多几百年吧。”
“没错，古陶瓷行业，碳-14断代技术一般只适用于陶器。而且误差率大，高古陶瓷还行，明清的就没用了。”
她原本以为搞古董的要么是土夫子，要么是文化人，没想到还得具有这么高的理工科知识呢。
都聊到这儿了，她也不是傻子，大概猜到宋尘仙和她说这么多的目的了。
既来之，则安之。
且听他慢慢说吧。
“还有元素鉴定法和陶瓷釉质老化系数鉴定，都是新开发的，还不成熟。”
那就是另有成熟的喽。
宋尘仙看着她似笑非笑：“还有一种方法，叫热释光测年法。”
具体的理论支持，不多解释了，就是一些艰涩难懂的东西。
总之，一开始通过热释光测年法，对于唐代以前的高古陶瓷器断代是十分准确的。
后来，针对宋代以后的器物，特别是明清瓷，又发明了前剂量技术，并且在持续改进中。
通过这一方式，瓷器的可测率及真伪鉴定的正确率在95%以上，这个成绩相当可观了。
“不过，这种方法往往要在器物上钻孔取出标本，有损害器物。”
而且，怎么说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呢。
现代的造伪技术一波比一波厉害，已经使用钴60之类的放射物质，对新仿古瓷进行照射。
如此一来，热释光法会作出错误判断，失去鉴定效用。
总而言之，照出来是真的的、不一定就是真的。
但照出来是假的的，那一定是假的。
顾明怡鼓掌：“厉害。”
宋尘仙拿起那个青花龙马海水日月铭文大碗：“可惜了，坏了一块。”
“谁的东西，谁心疼。”
“所以——”宋尘仙弹了一下碗壁，“你从哪儿造的这波假货，完全看不出来，着实是手艺高超。”
顾明怡：……什么叫完全看不出来，这就是真的好不好……
这啥啥什么方法，能看出穿越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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