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生辰过后,鄂以筠便再没进宫,眼瞅着就是年关,她也安心地在家随侍额娘与祖母身边。
但更多的时候,是在西配间里跟着张开家的练习女红。没旁的原因,只是因为前些日子在屏山院里,她一时话多夸了一嘴鄂湘穿的小衣服好看,才知道小姑娘身上的衣服好些都是马佳氏亲手做的。
可偏偏鄂以筠这个穿越来的人,琴棋书画倒也罢了,从前十几年书读下来,应付这儿的女子绰绰有余,可那些缝缝补补的女红,她实在是学不会。
老太太便派了张开家的,每日午后都得抽出时间来出云轩教导鄂以筠女红。
此时,出云轩的西侧间里,以筠歪在罗汉床上,张开家的正坐在一旁的绣墩上,边上摆了一张绣墩,上面放了个小竹筐,里头是各色的绸缎和针线,还有一个不大成型的荷包。
“姑娘,开始吧,昨儿的这个荷包还没做好呢。”张开家的看着榻上一脸愁容的姑娘,也是无奈。
以筠长叹一声,坐了起来,弯了腰,手肘撑在膝盖上,两手托了脸,看着面前的人,哀求道:“好嬷嬷,可以不学吗?”
她唯一会的就是穿针,那种神秘的血脉觉醒,一捻一放就进去了,可这之后的东西,她是学不会的。
面前的人虽是从小看着以筠长大的,但此刻,有老太太的叮嘱在前,自然是不会应允:“姑娘,这女红得学,日后成了家,夫君佩戴的荷包香囊,又或者贴身的寝衣,若是您亲手做的,又或者上头有您亲手绣的一点纹样,那也是一份情谊。再以后有了孩子,就可如大少奶奶那样,给她做些贴身的衣裳,便是姑娘小的时候,穿的小衣、鞋袜也是三太太自己做的。”
以筠撑着脑袋,听着张开家的絮絮叨叨,本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偏偏她又说道:“姑娘如今也已是豆蔻年华,转眼就要及笄定亲,有些事也该懂了。这荷包便是个寄托男女相思之情的东西,如今姑娘也学着如何做,日后若是真遇上了心上的人,倒可把这东西送给人家。”
张开家的说完才发现以筠只呆呆地望着那半个荷包,一时间也生怕自己说错了话,忙住了嘴:“老奴多嘴了。”
“无妨。”以筠抬眸说道。
相思之情,荷包。
她知道的。
就如同后人流行给心爱的男生亲手织一条围巾一样。
听完嬷嬷的一番话,她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永琪的脸来。
他出入宫廷常穿皇子才穿的黄色系的衣袍,但平日里所穿的常服,倒是不掬什么颜色都能驾驭。
她低头看看手里这只还未成形的月白色荷包,好像与他那些衣衫,都是相配的。
思及此,她觉得自己的脸有些烫,端过一旁小几上的茶盏,茶水有些凉了,她没在意,喝了一口,方才唤了人进来重新换一盏茶。
———
紫禁城又下了一场雪,入目皆是琪花玉树,转眼已是年关。
腊月二十八这日,尚书房里,几位阿哥们的课业才停了。
第二天便是二十九,这些日子陆陆续续地有诰命夫人入宫请安,也怕太后嫌人多聒噪,得知今儿没什么人入宫,皇后才带了各宫嫔妃和皇子公主前往慈宁宫请安。
太后许久未见孙子孙女们,自然高兴,但却也并未留他们多久。
“这些日子见多了人,哀家也累得慌,便不多留你们,冬日里寒凉,都早些回去暖暖,横竖过两天宫宴上,又能见面。”太后看着身边簇拥着的几个孙子孙女,各有各得好,只是自己实在招架不住这热闹的场面,最近实在是见的人太多了。
眼瞅着皇后带着人要离开,太后瞥见了离她远一些的永琪。
皇帝的几个儿子里,他已经算大的了,比起那几个年纪小的这会儿承欢膝下,一口一个皇祖母的叫着,这几个大的倒是站得远些,人多的时候早已不似幼时黏人。
“永琪,你留下,哀家有事要与你说。”太后喊住了她。
一时间,众人纷纷顿住了脚步,走在前头的皇后和纯贵妃彼此对望一眼,又各自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儿子,而再后头的嘉贵妃和愉妃对望一眼过后,与永珹一起,纷纷看向了永琪,彼此都是不解。
暗流涌动。
愉妃拍了拍永琪的手背,低声说道:“去吧。”
永琪在众人狐疑的目光里朝愉妃点点头,看了一眼永珹,才转过身,朝着太后走去。
等众人散了,太后这才看着垂手立在一旁的永琪,伸了手,一会儿他便到了跟前把自己扶了起来。
太后也并没有要自己孙子扶着自己一路走的意思,站起来,便挥了手,让德因扶着了。
“你随哀家去佛堂诵经。”
慈宁宫的佛堂就在西边的厢房里,甫一进去便是一股淡淡的檀香,烛火摇晃,让人蓦地心安。
永琪跪在太后身侧后方一点的蒲团上,接过了太后递来的一叠宣纸。
“这是襄勤伯府送来的《心经》。”太后说道。
永琪只看了一眼这上面的字,就已经认出来了,这是以筠的字,那样的簪花小楷,只有她能写出来。
他轻声应了一声,便随着太后一起诵经。
整个佛堂寂静无声,唯有二人诵经的声音,和太后手里的佛珠轻轻拨弄的声音,间或还有翻动纸张的声音。
一旁的火盆里,那些被诵读完毕的经书,在冉冉升起的火苗中,化为灰烬,带着诵经人和抄经人虔诚的祝福与祈祷,一同消散。
见太后要起来了,永琪眼疾手快地扶了太后一把,腰间的玉佩与珠串碰撞,发出一声脆响。
太后垂眸看了一眼永琪腰间的莲花佩,边往门外走,边说道:“哀家记得,冬至那会儿送了筠儿一枚莲叶佩,这么看来,倒与你这荷花一花一叶的相配,只可惜,竟没见她带过。”
有了德因上前来扶了太后的手,永琪便可腾出空来,替太后打了帘子,等太后出了佛堂才说道:“皇祖母赏的东西太尊贵,想来筠妹妹也不敢多戴。倒是前些日子妹妹生辰,孙儿在宫外见到了她,她倒是带了皇祖母赠的玉佩,只怕是东西太尊贵,也得重要的日子才能戴呢!”
这个孙子会哄人,和他额娘一样,孝顺得很。一行人走着又回了慈宁宫正殿,因着蒲团跪久了,德因和一个宫女这会儿又跪在脚踏上,太后歪在贵妃榻上,二人正给她揉捏着膝盖。
永琪无声地示意德因边上的宫女离开,径自顶替了她的工作。
殿内一时寂静无声,太后端着手里的青花瓷茶盏,喝了几口茶润嗓,视线落在孙子的玉佩上。
愉妃孝顺,长年累月恩宠平平,都说美妾美妾,不管是潜邸时期也好,还是皇帝登基的头几年也好,甚至是现在也罢,她都是美人,年轻时美艳,生了永琪后更平添了几分母性的柔和与温婉,只可惜皇帝多情,永琪出生后,愉妃病了一阵,新人迭起,她的宠爱便再不如前。
这枚玉佩的来历,她没少听愉妃提起过,也知道这枚玉佩日后的归属。
“你和你四哥过了年关便都快成年了,你皇阿玛和皇额娘也都和哀家提过选秀的事,说今年选秀,也要给你们俩物色起来了。”太后挥了挥手让德因退了下去,只留下了永琪,又拍了拍身侧的软垫,让他坐下。
永琪闻声,有些尴尬地碰了碰鼻尖,难得犹豫:“孙儿不急的。”
明年是小选,并不会直接给他选定了福晋的人选,若是按照规矩,该是先送侍妾,兴许又会再来个侧福晋,然后才是福晋。
只是不知为何,提起此事来,他竟有些不愿,脑子里恍然浮现起很多次听太妃听三姐夫他们说起的,要把书仪和以筠许配给他和四哥。
此时此刻,他脑子里想的只有,他不要书仪他要以筠妹妹。
但究其原因是何,他并不清楚。
只是同很多年前他第一次见以筠就和她玩得好一样,四哥和书仪本就关系好是对欢喜冤家,筠妹妹第一次来,不能让她落了单,久而久之,彼此也和四哥和书仪一样,成了很好很好的朋友。
太后打量着陷入沉思的永琪,并不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只是颇为暗示地说道:“是不急,毕竟有人还没有及笄。”
永琪的呼吸滞了一下,抬头看了一会儿太后,方才含糊说道:“皇祖母说什么呢,孙儿可不懂。”
太后并未揭穿,笑了几声过后,摆手示意永琪不必再替她按摩:“行了,这些事让宫女们去做便可。”
等永琪又回到自己身边的榻上坐下,她才继续说道:“哀家也不逗你,你还太年轻,你以为哀家看不出来?诵经与抄写经书一样,切记要静心,但今儿你的心啊,它不静。从你看到那几张纸的时候开始,就不静咯!”
“皇祖母可有说错?你看一眼便认出那是筠儿的字体了吧?”
之前准备这本的时候刷某书,刷到了愉妃复原像
真的超美,看着特别温柔的那种呜呜呜
渣龙你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啊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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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静心诵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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