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虞冰河总是想,如果真有一天,虞白彻底放下了对自己的那点同情,像丢垃圾一样舍弃了自己的话,她该怎么面对接下来的人生。就连虞白对她说“明天去办结婚证吧”的那一秒,虞冰河都在思考着虞白立刻抛弃自己的可能性。

虞冰河搂着马桶吐了又吐,就连吐清水都成了一种奢侈,她精疲力尽地蹭着墙一步步挪回了宿舍,把自己埋在被子的最深处,企图用一床棉花就隔开这个世界上全部的思考与煎熬,她把每一根手指都咬得血流不止,血渍蹭在被子上,看着像是恐怖电影的某一幕,她几乎抠烂了床单,也没能缓和半点自己的焦躁。

——没关系,他还爱我,他还爱着我,我还算有价值。

虞冰河总是对自己说。

“你想什么呢?”舍友戳了戳虞冰河的额头,示意她别一想事情就东倒西歪地窝在椅子上,手上用劲把她的头发梳得更紧,“背挺起来,今天给你扎紧点,漂亮!好好去比赛,拿了冠军回来给你开庆功宴!”

虞冰河羞涩地笑了笑,小声说,“好呀,你们想吃什么?”

“火锅!”“日料!”“上次那个西班牙菜也好吃……”

虞冰河努力稳住自己头,梗着脖子地说,“那我就得努力点了……”

“虞白呢,他没说今天送送你?”扎好了头发,舍友推了一下虞冰河的背让她去照镜子,“平时也就算了,这次比赛不是对你很重要吗,他都不说点啥?”

“没说。”

“婚礼的事有和你提起过吗?”

“没……”

“该不会真的到最后连个戒指都没有吧?”

“有那个必要吗?”

“姐妹们和我抄家伙,我们去掀了男生公寓楼。”舍友们开始在宿舍里搜刮能用的武器,装模作样就要冲出去打架。

虞冰河被舍友们故意的行为逗乐了,赛前的紧张感也被冲淡了不少,她从厚重的刘海下露出眼,摆出一个僵硬的笑容,“那我去啦。”

下楼的时候,虞冰河只觉得头晕目眩,也许是最近吃得不好,也许是最近睡得不好,总之现在并不是一个万全的比赛状态,就连她的师傅都过她,要想当一个职业的选手,身体状态是最重要的,不指望她学会养生,至少也要保持基本的健康。

但虞冰河总是做不到的,她的精神太过不稳定,加上虞白的事,虞冰河只是还没被医院拉走就已经是万幸了,好在她疯惯了,就连之前在家里被拉着往墙上撞,她也能下午连轴比两场,又是个油水不进的性格,所有人都拿她没办法。

“喂。”虞冰河刚坐上公交就接到了虞白的电话,她想了想,接了电话,“什么事?”

车里嘈杂,虞冰河不由地把电话声音调大了两格,透过电话虞白的声音变得更冷一些,他的嗓音一如既往的毫无起伏,“你什么时候比完?”

“晚上吧,”虞冰河越说声音越小,“比完还有师傅那边的庆功宴。”

“比都没比就预约庆功宴?真自信。”

“输了也是季军啊。”

“所以呢,庆功宴几点结束,半夜也可以,我去接你。”虞白干笑两声,说,“该不会是你师傅家吧。”

虞冰河的师傅最讨厌的就是虞白,倒不是有什么明确的证据,但在他眼里,虞冰河有点什么大病小病,十中有十是因为虞白,奈何自家的白菜是主动给猪拱的,他也没办法拦着,碍于身份又不能说难听话,只能给虞白摆脸色。

“你要一起来吗?”

“你要杀了我吗?”

“可能得十点吧,你还是别过来了,有点晚——”一个急刹车,虞冰河猛地往前窜了一截,一头磕在前排的靠背上。

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疼,虞冰河看了看挡在自己额头前的手,顺着掌心的位置看到了西装的袖子,一路看了上去,她有点呆呆地盯着打扮得很正式的虞白。

虞白说,“耳机声音关小点,我在你旁边站半天了。”

虞冰河连忙拔下耳机,点点头,“哦,好。”

“你师傅让我今天也跟着去,他知道咱两结婚之后打电话骂了我半个小时你知道吗?”虞白摸着虞冰河盘得很好看的头发,又拍了拍,看虞冰河被吓一跳,心满意足地收手。

“他也骂我了。”虞冰河说。

突然间一股恶心的感觉涌上心头,虞冰河张张嘴干呕几下,猛地涌出很多生理性的眼泪,可又吐不出东西来,虞冰河趴在前排靠背上剧烈地咳嗽起来,惹着同车的人纷纷注目,虞白往她身边靠了靠,挡住一些目光。

虞冰河一把抓住虞白的衬衣,像是落水者抓住了求生的稻草,差点给他把扣子都拽开,虞白扶着虞冰河的胳膊稳住她的身体,只听到虞冰河堵着鼻子低声说,“我们永远都是夫妻,对吗?”

任由虞冰河把自己最贵的这件衬衣扯得走形,甚至指间渗出的血渍抹在衣摆处,虞白只是淡淡地回答,“对。”

“就算我不爱你?”

“对。”

“就算你也……不爱我?”

“对。”

“可永远是多久呢?”虞冰河抬起头,乞求般地说,“虞白,我能相信你多久?”

虞白攥着虞冰河的手,午间的光透过车窗玻璃被切割成数不清的碎片,将她的脸割得鲜血淋漓,虞白看不清虞冰河的表情到底有什么意义,时间好像一瞬间被撕扯回了高中时期,那个时候的虞冰河经常躲在桌子底下看棋谱,在某一个金色的瞬间抬起头朝着他笑。

虞白抽出手来,一把捂住了虞冰河的脸,说,“你相信过我吗?”

虞冰河刚开了口,虞白又说,“别再说了,虞冰河,你他妈就是个神经病,再问只是让你自己难受罢了,不是要比赛吗,别想那么多有的没的。”

车水马龙间,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冲碎了虞冰河所有想说出口的话,她抿抿嘴唇又低下了头,她知道虞白会一直在站她身边陪她去比赛的,至少今天是这样,至少今天他还爱着自己,于是她松开扯着虞白衣角的手,又翻开了棋谱。

被师傅单拎出去骂了一个多小时,虞白活动着自己嘎嘣作响的脖子终于回到了客厅,胡乱抄起一瓶饮料拧开就往嘴里灌,一瓶都灌下去都没尝出味来,咂咂嘴,才发现居然是酒。这次庆功宴还来了几个媒体记者,专门采访虞冰河的,虽说都是虞冰河师傅的好友,但虞白也不好意思表现得太随便,只能把一声叹气分成好几段。

“他说你什么了?你别……往心里去,”看到虞白进来了,一直心不在焉地接受采访的虞冰河和大家打了个招呼,连忙抽身过来他身边,坐在他身边满脸紧张地问,“你,你生气了?”

“冠军,您还有心情管我呢?”虞白闷着嗓子笑了两声,虞冰河摸不着头脑,他闭上眼睛活动活动自己的脖子和肩膀,说,“他还能说什么,不就是骂了我一顿吗,然后让我对你好,还威胁说出轨我就死定了——”

说着,他坐直了身子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厚厚的红包,丢在虞冰河怀里,“还给了新婚礼物,你拿着。”

“给我干嘛?”虞冰河不明所以。

“不是都让老婆管钱吗?夫妻一场,应该的。”虞白笑着说完前半段,一看虞冰河满脸都写着有话要说,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表情,不耐烦地说,“啊啊,少废话,让你收着你就收着。”

“你又拿废话来敷衍我是不是,”虞冰河起身一把用双手扣住虞白的脸,强制虞白面对自己,她乌黑的眼珠死死地盯着虞白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和动作,让虞白有种莫名的心虚,她一字一顿地问,“师傅到底说你什么了?”

“记者还在看呢,你确定要这样吗?”虞白瞥了一眼不远处的记者,尴尬地说。

即使记者们都在讨论他们是不是吵起来了,虞冰河也只是晃了晃虞白的头,逼着他把视线挪回来,逼着他对上自己的眼神,虞冰河顺着光一直看到了虞白的眼底,虞冰河目不斜视,此时此刻她根本不在乎任何事情,她的世界总是狭窄的,窄到她同时只能看着一个事物,这让她能高度集中地下棋,也让她过分沉浸在同一种情绪中辗转煎熬。

察觉到自己实在是躲不开这个问题了,虞白没推开虞冰河,让她继续抓着自己的脸和他保持着这怪异的姿势,淡定地说,“你舍友是怎么骂我的,他就是怎么骂我的。”

“你怎么知道她们骂你了……”

“因为我舍友也骂我。”虞白叹了口气,直截了当地质问虞冰河,“我结个婚怎么谁都追着我骂,难道觉得咱们之间你才是比较可怜的那个吗?”

仔细想想,的确没人责备过虞冰河,虞冰河隐隐约约察觉到是虞白挡下了所有的流言蜚语,只有他一个人挨着,她往后躲了躲,说,“对不……”

“今晚你可是冠军,别说晦气话,”虞白向前一些,凑到虞冰河面前点了点虞冰河的额头,把她本能脱口而出的道歉点了回去,“我活该的,早有预料。”

连“活该”两个字都说出口,实在是没有更难听的词了,虞冰河本就不擅长辩论,被虞白的词噎得说不出话,只好把红包捏在手里,背对着虞白窝在沙发里喝闷酒。

虞冰河从来都是个天才,也许所有同龄人都瞧不起虞冰河在做的事,觉得她无趣,觉得她是脱离时代的老古董,但虞白一直以来都知道,她的确是个下棋的天才,她歇斯底里的性格让她和真实的世界脱轨,不像个正常人后反而能够潜心练习。

“不要阻止虞冰河,不要浪费她的才华。”这是虞冰河的师傅乃至师兄弟对虞白最大的要求,说了千千万万次,虞白耳朵都生了茧,他们把虞冰河当宝贝一样保护着,即使她做了什么错事发了什么疯,大家都能体谅她,反而是表面上最像正常人的虞白在这个氛围中不像个正常人。

为什么会阻止呢,虞白明明喜欢看虞冰河下棋。

虞白从来都知道虞冰河是个了不起的人。

伸手拉住虞冰河的手,拽着她重新转过来面对自己,虞白把她的手指一根根从杯子上掰开来,虞白轻柔地抚摸着虞冰河裹满了纱布的十指,发出轻微且粗糙的摩擦声,眼神全都落在虞冰河的手指上,分不清他的情绪,只听见他哑着嗓子轻声说。

“也许你……想要结婚戒指吗?”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如何阻止男主发疯[歌剧魅影]

秋燥

风听过她的告白

嫁玉郎

今岁无忧

<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
×
青春离婚
连载中is苏向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