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如同浓稠的墨汁,包裹着干涸的河床洼地。星光冰冷,映照着几张疲惫、惊恐而又残存着求生渴望的脸。后半夜,马克和陈心怡轮流休息,但所谓的休息也不过是闭目养神,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让他们瞬间惊醒。那名卡车司机——名叫萨利姆的年轻保安队员,紧握着手枪,眼睛在夜色中瞪得滚圆,警惕地注视着任何可疑的声响来源。他的呼吸粗重,握着枪柄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关节发白。每一次远处传来的、不知是风声还是真实枪响的细微动静,都让他的身体微微一颤。
时间在恐惧与等待中缓慢爬行,仿佛每一秒都被黏稠的焦虑拉长。无法移动的重伤员在卡车上发出断断续续、微弱的呻吟,这声音像钝刀子一样,反复切割着陈心怡的心。她几次按捺不住,想冒险爬上卡车去查看情况,哪怕只是给他们喂一点点水,但都被马克用严厉的眼神和无声的手势制止了。此刻,任何不必要的暴露都可能将所有人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她只能蜷缩在冰冷的土坡后,听着那生命逐渐流逝的声音,感受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无力感。
黎明再次如同羞怯的访客,小心翼翼地将光芒洒向这片饱受创伤的土地。它驱散了夜晚刺骨的寒意,却也毫不留情地照亮了周遭触目惊心的惨状——不远处那辆越野车燃烧后留下的焦黑扭曲的骨架,像一具巨兽的残骸;散落在周围、反射着冷光的金属碎片;洼地边缘,那名为了掩护他们而牺牲的保安队员逐渐僵硬的遗体,他最后凝固的眼神似乎仍在凝视着这片他誓死守卫却最终吞噬了他的土地。空气中混合着硝烟、凝固的血腥、塑料皮革燃烧后的刺鼻焦糊味,以及一种若有若无、开始**的甜腻气息,形成一种令人窒息作呕的混合物。
天光微亮时,马克和萨利姆趁着清晨能见度稍好但又不易被远处观察哨发现的短暂时机,小心翼翼地匍匐过去,将牺牲队友的遗体拖回洼地相对隐蔽的角落,用一块从残骸中找到的、边缘焦黑的帆布勉强遮盖。做完这一切,两人的脸色都异常难看,沉默像一块巨石压在胸口。牺牲,无论见过多少次,每一次都沉重得让人难以呼吸。
“必须尽快离开这里,”马克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砂纸摩擦过喉咙,“伤员等不起,每一分钟都在消耗他们最后的生机。而且,叛军很可能还会回来打扫战场或者搜寻幸存者。”
朱马队长留下的那部宝贵的卫星电话,在昨天的爆炸和随后的混乱中已经不知所踪,很可能已经损毁。他们与后方、与接应点彻底失去了联系。目前唯一的希望,就是修复那辆载着重伤员的、同样伤痕累累的卡车。
萨利姆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仔细检查卡车的受损情况。幸运的是,车辆本身的主体结构和关键部件似乎奇迹般地大体完好,主要是爆炸冲击波震坏了引擎舱内的一些敏感线路和传感器,加上一侧的两个轮胎被飞溅的破片扎破,彻底瘪了下去。不幸的是,他们缺乏专业的工具和合适的备件,甚至连一个像样的万用表都没有。
“能修吗?”马克问,眉头紧锁成一个深刻的“川”字,目光紧紧跟随着萨利姆的动作。
萨利姆抹了把脸上的油污和汗水,眼神里没有太多把握,更多的是背水一战的决心:“我试试看……需要时间,而且不一定能成功。轮胎可以换备用的,我们还有一个完好的备胎,另一个……可能需要想办法补一下。但线路……很麻烦,像一团乱麻,需要一根根测试,找到断点或者短路的地方。”
“需要多久?”马克的声音保持着冷静,但紧握的拳头暴露了他内心的焦灼。
萨利姆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估算着:“至少……一天,甚至更久。如果找不到问题所在,或者缺少某个关键的小部件,我们可能就……”他没有说下去,但那份绝望的可能性如同阴云般笼罩在每个人心头。
一天?甚至更久?陈心怡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仿佛坠入了冰窖。那两名重伤员的情况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恶化。缺水,缺乏有效的抗生素和镇痛药物,伤口在高温下加速感染、化脓,他们的生命正在一点点流逝,体温时而滚烫时而冰凉。而叛军如同徘徊在暗处的饿狼,随时可能再次出现,将他们这支小小的、脆弱的队伍撕碎。
没有别的选择,唯有竭尽全力。马克立刻做出了明确的分工:萨利姆全力负责检修车辆,这是他们逃出生天的技术核心;他和陈心怡则利用现有的一切条件,尽可能地维持伤员的生命体征,同时像篦子梳头一样,仔细收集所有可用的物资——从各辆车里残存的瓶装水、散落的压缩干粮、急救包里幸存的药品,甚至是从牺牲队友身上找到的少量手枪弹药,每一颗子弹都可能在未来决定生死。
白天变得异常漫长而煎熬,仿佛被架在文火上慢慢炙烤。烈日很快升至头顶,无情地炙烤着大地,洼地里几乎没有一丝遮荫,温度迅速升高到令人眩晕的程度。滚烫的空气扭曲着远处的景物。伤员们因饥渴、伤痛和高烧而更加虚弱,呻吟声也变得有气无力。陈心怡和马克将极其有限的水资源,像分配珍宝一样,一次次用瓶盖小心地、一点点喂给重伤员,湿润他们干裂起皮的嘴唇和喉咙。他们自己则强忍着几乎要冒烟的干渴,偶尔才敢抿一小口水润湿嘴唇。压缩干粮更是需要优先保证正在进行高强度检修工作的萨利姆和急需能量维持生命的伤员。
陈心怡的脸被晒得通红,甚至开始脱皮,汗水不断渗出,混合着昨日的血污和尘土,在她原本白皙的脸上结成深色的、板结的污迹,让她看起来狼狈不堪。马克那件原本给她御寒的外套,早已脱下,垫在一位腹部重伤、意识模糊的伤员头下,他自己只穿着一件被汗水、血污浸透变成深褐色的T恤,裸露的手臂和脸颈部位被毒辣的太阳晒得通红,甚至开始爆皮,嘴唇也干裂出血。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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