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十七年,秋。
江南杭城的空气里还残留着夏末最后一丝湿热,可火车站周遭的氛围,却像是被骤然泼了桶冰水,冷得让人脊背发僵。
许慕哲站在站台东侧的遮阳棚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和田玉玉佩的棱角,目光扫过那些林立的士兵,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蹙。
这些士兵穿着崭新的灰布军装,腰间别着制式步//枪,枪//托在青石板站台上磕出整齐的暗影。
他们站姿笔挺,下颌微收,眼神里没有半分懈怠,连呼吸都像是经过统一训练般规整——这种纪律性,绝非江南本地军队可比,显然是北方精锐的作风。
站台入口处拉着明黄色的警戒线,线外围着些好奇的百姓,却被士兵们冷硬的目光逼得不敢靠近,只能远远地踮着脚张望。
风卷着梧桐落叶掠过铁轨,发出“沙沙”的轻响,可这细微的声音,在满场的寂静里,竟显得格外清晰,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预兆。
“许会长,您看这阵仗,真是……”身旁的绸缎庄老板王怀安凑过来,手指紧张地绞着袖口,声音压得极低,“听说这位凌督军年轻得很,手段却狠辣!去年平叛,亲率骑兵冲阵,一刀就斩了叛军头领!这次南下,不知是福是祸啊……”
许慕哲没有接话,只是摩挲着玉佩。凌云的名字,他岂会不知?近两年来,北方关于这位年轻将领的传闻甚嚣尘上:十六岁投军,从斥候做起,守张家口,平陕北乱……一桩桩一件件,都透着杀伐果断。如今她奉中枢之命南下,名为稳定江南,实则……许慕哲心底一沉,恐怕来者不善。
许慕哲没有立刻接话,只是抬手整了整身上浆洗得平整的藏青色长衫。
他今年五十有二,鬓角已染了霜色,可身形依旧挺拔,脸上带着商人特有的温和笑意,眼底却藏着几分久经世事的锐利。他是杭城商会的会长,执掌商会二十余年,杭城大半的绸缎庄、粮行、码头都与许家有关,连官府收税都要先与他商议。可即便如此,面对即将到来的凌云,他心里也没底——北方军阀的行事风格,从来不是“讲道理”就能应付的。
“王老板,稍安勿躁。”许慕哲缓缓开口,声音平稳得听不出情绪,“凌督军此次南下,中枢文书里写得明白,是为了稳定江南局势,打击走私贩盐的乱党。咱们做商人的,只要守好本分,按时纳税,不必过多揣测。”
话虽如此,他心里却清楚,“稳定局势”从来都是军阀扩张的借口。北方那边早就有传闻,凌云行事雷厉风行,不按常理出牌,而且极善权谋,这次南下,恐怕不只是 “打击乱党”那么简单。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汽笛声,由远及近,震得人耳膜微微发麻。
站台上的士兵瞬间绷紧了身体,手中的步//枪握得更紧,枪//栓拉动的“哗啦”声此起彼伏,眼神也变得愈发警惕。
许慕哲抬眼望去,只见一列漆成黑色的专列正沿着铁轨缓缓驶来,车头的烟囱里冒着淡淡的白烟,在秋日的天空下,像一条蛰伏的黑龙,透着生人勿近的威严。
专列停下的瞬间,整个站台鸦雀无声,连风都像是停了。
车门被两名身着黄呢军装的卫兵拉开,先是一名肩佩少校军衔的副官走下来,他身姿笔挺,快步走到车门左侧站定,然后恭敬地做出一个“请”的手势,声音洪亮如钟:“督军!”
紧接着,一道挺拔的身影从车厢里走了出来。
那人身着一身剪裁合体的黄呢戎装,肩宽腰窄,身形挺拔如白杨,肩上佩着两颗金灿灿的将星,在阳光下耀眼夺目——那是上将衔,二十七岁的上将,整个华洲也找不出第二个。
她比身旁的副官还要高出小半头,腰间系着宽幅黑色武装带,上面别着一把镀银手//枪,枪//套是纯牛皮的,被摩挲得泛着细腻的光泽,枪//柄上刻着的鹰纹隐约可见。
头发被发胶仔细梳向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线条利落的下颌,下颌处“刻意留着”淡淡的青色胡茬,添了几分军人的硬朗,完全掩盖了原本柔和的轮廓。
许慕哲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心跳不由自主地慢了半拍。
眼前的凌云,虽年轻,却透着一股久经沙场的沉稳——眉峰锐利如刀,眼尾微微上挑,一双眼睛漆黑如墨,眼神像鹰隼般锐利,扫过站台时,连那些见惯了场面的官员都下意识地垂下头,不敢与之对视。
她的嘴唇偏薄,颜色偏淡,说话时语气沉稳,带着军人特有的威严,声线里虽算不上粗哑,却有着成年男子该有的厚重感,偶尔还带着一丝北方口音,听起来格外真实。
凌云走下火车,步伐沉稳而有力,每一步踩在站台上,靴底与石板碰撞的声响都格外清晰,带着军人特有的铿锵节奏,像是在无形中敲打着众人的神经。
她没有看站在两侧的迎接人群,而是抬起头,目光扫过整个火车站,眼神里没有半分波澜,仿佛眼前的官员、商人都只是无关紧要的背景。
只有在掠过铁轨旁的梧桐树时,眼底才极快地闪过一丝对江南秋景的细微好奇,可那情绪转瞬即逝,立刻被冷硬的气场掩盖。
“凌督军!”杭城省长周明轩率先反应过来,快步走上前,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容,双手在身前搓了搓,然后伸出手,“欢迎您抵达杭城!我是杭城省长周明轩,代表杭城全体官员,热烈欢迎您的到来!为了迎接您,我已经在城外的迎宾馆备好了宴席,都是江南特色的菜式,还请督军赏脸。”
凌云的目光落在周明轩身上,没有与他握手,只是微微颔首,声音沉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周省长客气了。军务要紧,宴席就不必了,先带我去督军府。”那声线清晰有力,听不出任何异样,唯有常年在北方风沙里行军留下的些许沙哑。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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