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语气平静却坚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关切。侍从对视一眼,终究没有阻拦,默默地让开了道路。他们知道,有些规矩,对这位小小姐而言,是不同的。
云清辞轻轻推开虚掩的房门。室内光线柔和,陈设典雅而简洁,不似书房那般威严,更多了几分生活气息。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属于比比东的冷香,但此刻,这冷香中似乎夹杂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
比比东正半倚在靠窗的一张铺着厚厚软垫的贵妃榻上,身上盖着一张薄薄的绒毯。她并未睡着,听到动静,紫眸睁开,目光投向门口,见到是云清辞,眼中闪过一丝意外,随即又化为一种复杂的、带着些许疲惫的默然。
云清辞快步走近,这才看清老师的脸色比平日苍白些许,唇色也淡了几分,那双总是锐利深邃的紫眸,此刻似乎也蒙上了一层水汽,带着难得的柔弱感。她眉心微蹙,显然在忍受着不适。
“老师,”云清辞的声音放得极轻,带着担忧,“您感觉如何?”
“……无妨,些许风寒。”比比东的声音有些低哑,带着鼻音,她似乎想坐直些,却牵动了什么,轻轻咳嗽了两声。
云清辞的心揪紧了。她立刻上前,目光快速扫过比比东的面色和气息。灵眸之下,能隐约看到老师周身的气息有些紊乱,那盘踞的罗刹神力似乎也因宿主状态的虚弱而显得有些躁动不安,但更多的,是一种外邪入侵、营卫失调的迹象。确实是风寒之症,虽不严重,但放在比比东身上,结合其体内隐患,便不容小觑。
“弟子去为您熬碗驱寒汤来。”云清辞立刻说道,语气不容拒绝。
比比东看着她眼中毫不掩饰的焦急与关切,沉默了片刻,终是疲惫地闭上了眼,几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云清辞立刻转身,快步回到自己的小院厨房。心中已然有了方案。老师体质特殊,寻常驱寒汤药性过于猛烈恐引动神力,需以温和渗透为主。
她选取了老姜,但只用其皮,取其发汗解表之效而避其燥热;加入红糖益气补血、缓中止痛;又添入几片紫苏叶散寒理气;最后,谨慎地加入了一小片她珍藏的、性极平和、能扶助正气、安抚能量的百年雪芝 切片。
“姜苏扶正驱寒汤” 在砂锅中咕嘟作响,散发着辛辣中带着甘甜与清香的温暖气息。云清辞小心控制着火候,确保雪芝的药性能温和地融入汤中,起到固本之效。
汤成,她将滚烫的汤水倒入保温的玉碗中。准备离开时,目光扫过角落,她顿了顿,又“顺手”拿起一个早已备好的、注入微弱火属性魂力保持恒温的暖玉手炉,并用一条在宁神香上熏染过的、质地柔软的薄绒毯替换掉了手中那条普通的布巾。
当她再次回到休息室时,比比东依旧维持着之前的姿势,似乎小憩了片刻,但微蹙的眉头显示她并未睡得安稳。
听到脚步声,她再次睁开眼。
云清辞走到榻边,先将那碗热气腾腾的驱寒汤放在一旁的小几上,然后极其自然地将暖玉手炉塞到了比比东微凉的手中,触手一片温润。接着,她轻轻将那条熏过香的薄绒毯盖在了比比东原本的毯子之上,宁神的淡雅香气悄然弥漫开来。
这一连串的动作流畅而自然,没有丝毫刻意与讨好,仿佛本就该如此。
比比东握着手中温暖的手炉,感受着那恰到好处的热力驱散着体内的寒意,鼻尖萦绕着安神的香气,身上覆盖的绒毯也带来了更多的暖意与舒适。她看着云清辞小心翼翼端起汤碗,用玉勺轻轻搅动散热,然后舀起一勺,递到她的唇边。
这一刻,她不再是那个威严不可侵犯的教皇,只是一个需要照顾的病人。而照顾她的,是这个她亲眼看着成长、赋予信任的孩子。
她没有拒绝,就着云清辞的手,轻轻饮下那口汤。汤水温热,带着姜的微辣、糖的甘甜、苏叶的清香,以及一股极其温和、却能清晰感知到的暖流,顺着喉咙滑入,迅速扩散至四肢百骸,驱散着侵入的寒邪,那因寒意而隐隐作痛的额角也舒缓了许多。雪芝的扶正效果悄然发挥着作用,让她疲惫的精神为之一振。
她一口接一口地喝着,云清辞便一勺一勺地耐心喂着。室内只剩下汤勺偶尔触碰碗沿的轻响,以及窗外淅沥的雨声。
在这间充满了比比东私人气息的休息室里,在这张她休憩的软榻旁,两人之间的距离,似乎被拉到了前所未有的近。云清辞能清晰地看到老师长而密的睫毛,感受到她比平日稍显急促的呼吸,心中充满了保护欲与怜惜。而比比东,在这全方位的细致照顾下,紧绷的心防似乎也卸下了不少,显露出罕见的依赖与柔软。
一碗汤见底,比比东苍白的脸上终于恢复了一丝血色,精神也明显好了许多。
“感觉如何,老师?可要再歇息一会儿?”云清辞轻声问道,将空碗放下。
比比东微微摇头,靠在软枕上,目光落在云清辞带着关切的小脸上,良久,才低声道:“……有心了。”
这三个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低沉,却仿佛蕴含着千钧重量,重重地落在了云清辞的心上。这不仅仅是对一碗汤的感谢,更是对她闯入这私人领域、给予如此亲密照顾的全面接纳与肯定。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一缕微弱的阳光穿透云层,透过窗棂,在室内投下斑驳的光影。
云清辞看着老师闭目养神、气息逐渐趋于平稳的模样,心中一片宁静与满足。节气更迭,她以药膳调和;身体微恙,她以汤药守护。这份关怀,已细致入微,融入了点点滴滴。而踏入这间私人休息室,则标志着她们之间的关系,已然跨越了某种无形的界限,进入了一个更加亲密、更加信任的新阶段。那份于无声处滋生的羁绊,如同春藤,在雨水的滋润下,悄然蔓延,缠绕得愈发紧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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