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县西驿道,过废马驿遗址东行百二十步,歪脖老柳树北第三户。
一个位于荒郊野外的具体地址!赵鸣筝的目光瞬间变得凝重。她抬起头,与沈崎、亓官沂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这地址的出现,瞬间将孩童的“传话”从模糊的线索变成了具体的行动目标。
“还……还有……”小孩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完成使命般的急切。他伸出另一只一直藏在身后、紧握着的小手,摊开掌心。里面是一个用泛黄的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只有成人拇指指节大小的扁平物件。油纸被细麻绳仔细地捆扎着,显然被保护得很好。小孩将它递向赵鸣筝,“他让我把这个……也交给你们……”
赵鸣筝接过那微沉的小包裹,指尖能感受到油纸的滑腻和里面物件的坚硬轮廓。她轻轻解开细绳,剥开层层油纸。当最后一层被揭开时,堂内仿佛连空气都凝滞了一瞬。
躺在油纸中央的,赫然是一枚打磨得异常光滑、色泽惨白中透着陈旧暗黄的——人骨制成的哨子。那骨哨造型古朴,带着一种原始而诡异的美感,一端钻有小孔,显然是吹奏之用。它静静地躺在赵鸣筝白皙的掌心,散发着一种无声的寒意,与孩童那懵懂而略带恐惧的眼神形成了令人心悸的对比。证安堂内,弥漫的血腥卷宗气息似乎在这一刻变得更加浓重,那枚小小的骨哨,仿佛一个来自幽冥的冰冷烙印。
寒气在谒引司森严的回廊里凝滞不去,仿佛连空气都带着铁锈与陈旧卷宗的沉重味道。褚玄度步履匆匆,怀中那叠泛黄卷宗几乎要遮挡住他的视线,纸张边缘因年深日久而卷曲、破损,散发出尘封的气息。他的呼吸在冰冷的空气中凝成白雾,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与凝重,打破了司衙深处的沉寂:“大人,妙音宗当年的卷宗里,白纸黑字写着十二名弟子‘先后伏法,尽数处决’。然而……”他略作停顿,将怀中沉重的档案小心地放在喻卿舟面前那张宽大的、刻着复杂纹路的紫檀木案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属下反复核查当年的人事变动,发现一个被刻意模糊的缝隙——就在新任仵作上任履新,也正是苏清绝冤案得以平反的关键当口,卷宗记录中竟还有一位弟子,并未真正踏上黄泉路。”
案头的烛火被褚玄度带起的风扰动,光影在喻卿舟沉静如水的面容上跳跃。他正一丝不苟地整理着身上衣袍,修长的手指抚平最后一丝褶皱,动作沉稳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闻言,他抬眸,深邃的目光如实质般落在褚玄度脸上,等待下文。
褚玄度深吸一口气,指尖精准地点在翻开卷宗里一个被墨迹半掩的名字上:“是柳无音。那个名字,当年被悄然划去,却又在角落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记。更关键的是,”他加重了语气,从怀中另一侧取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正是沈崎之前交给他的,“沈大人转交的那个地址,属下已查明。那地方在扶桑县最荒僻的角落,是一处废弃了不知多少年的老宅,院墙倾颓,荒草蔓生,早已是蛇鼠之窟。但就在三个月前,这块无人问津的废地,忽然有了新主。”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屋内众人,一字一句道:“买下它的人,正是柳无音。”
喻卿舟微微颔首,目光锐利:“柳无音……当年侥幸脱身,如今又在这微妙时刻现身,还偏偏选中了那个地方……”他沉吟着,眉宇间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疑云,“我始终觉得,这案子,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不对劲’。每一步看似清晰,背后却总像是蒙着一层厚重的迷雾。”
“大人,马车已在角门备妥,随时可以出发。”一名身着谒引司制式劲装的谒引司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边,声音不高,却清晰有力,打破了短暂的沉默。
角落里,赵鸣闻言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庆幸,甚至带着点慵懒的笑意。她晃了晃手中的腰牌,玉在烛光下反射出幽冷的光泽:“还好我是骨酎尉,不必跟着你们风里来雨里去地跑外勤。这雨天,阙都的雨能让人轻易染上风寒……”她摇摇头,后半句话化作一声意义不明的轻哼,仿佛已经感受到那料峭的寒风和扑面的灰尘。
车轮碾过结着薄霜的官道,发出单调而沉闷的声响,一路颠簸着驶向阙都以东的扶桑县。越是接近目的地,道路便越是崎岖狭窄,两旁的景色也从繁华市井逐渐褪为萧瑟的田野,最终被荒芜的山林所取代。凛冽的寒风毫无遮挡地灌入车厢,带着深冬山野特有的、混杂着枯草和泥土的凛冽气息。
扶桑县某处人迹罕至的山坳里,几间歪斜破败的土屋散落在枯黄的荒草丛中,如同被遗忘的岁月残骸。江懿郗的指节因寒冷而微微泛白。他目光沉沉地望向远处村民所指的那棵标志性的歪脖子老树——虬枝盘结,枯叶凋零,在灰蒙蒙的天幕下投下狰狞扭曲的剪影。那棵树仿佛承载着难以言说的痛苦记忆,无声地诉说着过往。“柳无音选择在此地购屋,绝非偶然。”江懿郗的声音被寒风吹得有些发飘,却字字清晰,“此地偏僻荒凉,足以掩人耳目。更重要的是……这里,恐怕就是当年妙音宗那些弟子遭受非人折磨的旧地!司徒铭的父亲,正是当年构陷妙音宗、导致惨案发生的关键人物。柳无音蛰伏多年,此刻现身于此,还恰好与司徒铭遇害案交织……这绝非巧合。说不定,司徒铭也是被他精心算计,引入这复仇陷阱的棋子。”
喻卿舟率先踏下马车,冰冷的空气瞬间包裹了他。他环视着这片荒凉死寂的土地,眉头紧锁。“不一定。”他否定了江懿郗的推论,声音冷静而审慎,“如果柳无音处心积虑要陷害司徒铭,他何必多此一举,让那个懵懂孩童前往戒备森严的天宪司传话?这无异于自曝行踪,将他苦心隐藏多年的位置拱手送到我们眼前。风险太大,收益却模糊不清。我始终有种感觉……”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间孤零零的老屋,“柳无音,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强行从暗处拽到了这起案子下。这起案子,他或许并非执棋者,而是……一枚被更深沉的‘不明嫌犯’巧妙利用、甚至被迫卷入风暴中心的棋子。”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2页/共3页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