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楚与和未置可否,只是静静立于伞下,任雨声淅沥,陷入沉思。

喻卿舟默然前行,心中仍在琢磨亓官沂方才的举动。

他执伞的手腕纤细白皙,在夜色中皎然生辉。无论从何种角度望去,其身姿仪态皆堪称完美。自亓官沂的角度看去,喻卿舟墨色发丝被微风拂乱几分,反倒生出一种随性之美。他较亓官沂矮上一头,披风裹身,更显纤弱不胜衣。

这一双无可挑剔的明眸,配上眼角那枚恰到好处的泪痣,真真是造化钟神秀。长睫浓密,如帘幕半掩,遮不住眸中深邃万象,几乎将正专注端详其容貌的亓官沂沦陷其中。

这副容貌,当真……摄人心魄。与江懿郗那种冷玉雕琢般的清峭截然不同。

“还未请教喻公子的表字。”亓官沂收回目光,淡然开口。

喻卿舟正自出神,被这突然一问拉回现实,温声答:“在下表字清愿。”

“镜臣。”亓官沂亦报上己字。

“君子不镜于水而镜于人。镜于水,见面之容;镜于人,则知吉与凶。”喻卿舟垂眸沉吟,腕间一枚玉镯自袖口微露,“以‘镜臣’为名,想必是令人可知‘吉与凶’的良臣。”

“久闻喻公子博通经籍,果然名不虚传。”亓官沂侧首,唇角微扬。

“大人过誉,在下才疏学浅,实在当不起如此盛赞。”喻卿舟轻声咳嗽,气息微促。

昏蒙雨帘之下,喻卿舟周身氤氲的清苦药香,混着雨中青草的湿涩气息,无声无息地镌刻于亓官沂对阙都的记忆深处。

二人终寻至一处带血的草地。其上脚印杂沓,嫩草早已枯萎,显是钟府仆役常抄此近路,踩踏所致。雨水虽冲淡了血迹,仍可辨出呈细密点状、扇形喷溅之态。另有几个印痕较深的脚印,应是新近所留。

喻卿舟俯身拈起一撮泥土,置于鼻下轻嗅:“此处的土气与兰漪甲缝中的一致,此处当为第一现场。”

“兰漪忙罢未归西偏院,反至栖月轩。虽曾来此帮工,终非此间之人,为何来此?”亓官沂凝思道。

“因她与此处账房管事于古有私。”刚从账房赶回的沈崎接话道。

“与兰漪交好的婢女元月,一口咬定是于古杀害了兰漪。”自西偏院寻迹而来的楚与和亦至。

“若真是于古杀害兰漪,或可考虑过失杀人之可能。”沈崎道。

“如此便可解释第一道伤口何以犹豫惶惑。”喻卿舟轻声道,“于古对兰漪心存愧疚。”

“我与此人谈过,初入内时他便神色惶惶,我原以为是见我与盛宁所致。”沈崎回忆道,“但其种种行径,皆显其胆小怯懦,缺乏主见。然我记得,他提及一人时,神色明显缓和。容我想想……似是叫……子良。盛宁已去西偏院询查此人。”

江懿郗径直往西偏院行去,途中忽对子良心生疑窦。想起喻卿舟初步验尸所示,兰漪颈脉被割,血必喷溅,凶犯无论如何都会沾染血迹。忽闻身后脚步轻响,他猛一回头,见是祝祈佑,方松了口气。

“清泉,暖阁那边可还有线索?”

“并无。现场经雨,又非第一现场,纵使凶犯再是不慎,也难以留下痕迹。”祝祈佑摇头,“但喻公子验尸时说过,兰漪颈脉被割,凶犯衣上必沾血渍。为彻底脱嫌,其必定更换衣物,原有血衣非焚即埋。”

“焚衣必有烟,易引人注目。”江懿郗沉吟,“故而,凶犯可能选择掩埋。但钟府地土皆经精心打理,掘坑费时,久离亦惹人疑。”

二人边走边谈,途经一處莲花池。

江懿郗蓦然想起什么:“钟府上下水池水井数十处,凶犯大可将血衣弃于任一水中。届时,纵使调动全天宪司加之地方官差,亦难迅速寻获。”

“凶犯极可能协同作案。一人受询时,另一人弃衣,配合可谓天衣无缝。官员必询第二人,纵使不问,受询者亦会主动提及,引官员生疑,再指一与弃衣处相反之方位,便可将来回奔波的宆法官们耍弄于股掌。”江懿郗神色愈紧,“故而,藏匿血衣者,此刻正在栖月轩。”

他握住腰间一枚温润羊脂玉蝉,片刻后,栖月轩处的沈崎便收得讯息。

“凶犯正在栖月轩,有劳诸位分头细寻。”

旁侧的祝祈佑看得分明,低声言道:“玉蝉传音?此法虽便捷,然闻说此物以蛊虫为媒,与宿主心血相连。玉蝉若损,宿主怕是……”他语带深意,未尽之语乃是巨大的风险。

江懿郗面色淡然,指尖仍护着那枚玉蝉:“无妨。它碎之日,大抵亦是我命尽之时。这蛊虫,本就是终身之枷锁。”语声平静,却透着一丝决然。

钟安宁离了账房便回寝院重整妆容。十七岁的她虽非绝色,却也端庄秀丽。镜中眉目经胭脂点缀,透出几分娇媚。

在今夜之前,她尚未遇得心仪之人。

她歪头思忖着,侍女询问用何饰品,她忽想起年初外公所赠那支“血吻棠”因过于贵重一直舍不得佩戴,便轻声命侍女去取。胡思乱想间,只见侍女神色仓皇地奔回跪地。

“发簪呢?”她心下一沉。

“回小姐……奴婢各处寻遍了,都……没有!”侍女带着哭腔。谁不知那簪子价值连城,便是她们这些伺候人一辈子的银钱也赔不起!

钟安宁也慌了神。那支簪子是钟举人豪掷千金所购,若真遗失,几乎抵得上她父亲常年海上奔波一年的辛苦所得。她再顾不得大雨,匆忙出门去寻钟举人。

“公翁——”

钟举人闻声回头:“乖宝儿,何事如此惊慌?”他身侧的喻卿舟亦转头望向神色仓皇的钟安宁。

“盛宁方才传讯,凶犯有极大可能正在栖月轩藏匿血衣,暂勿离开。”沈崎拦住众人,“盛宁推测,兰漪的解佩郎于古亦为凶犯之一,或为误杀。”

“钟举人方才告知,栖月轩有一处荒废之地,本欲改建鱼池,现今仍空置。”祝祈佑回想道。

“公翁!您为安宁买的血吻棠不见了!”

“不见了?”钟举人神色亦忍不住慌乱。自家府内才出了人命,又遭贼入,失物更是价值千金,他此刻心烦意乱至极。

“血吻棠?”喻卿舟疑道,“是……”

“血吻棠乃前朝名妓崔潋湲遗物。赤金为枝,红宝雕琢成带露海棠。传闻海棠花蕊内藏三枚毒针,崔潋湲便是以此簪刺杀大将军宋弢钺。”钟安宁抢先答道,语速急切。

“公翁,发簪丢了,钟府这般大,从何找起?若被有心人携出府去,岂非……永无寻回之日了?”她语带哭腔。

“我想钟举人不必再寻了。”亓官沂手持一乌木盒走来,“今夜杀害兰漪之凶犯,天宪司已缉拿。钟举人无需忧心。至于钟小姐的血吻棠,”他递过木盒,“正是此凶犯所窃,尚未得及变卖。”

钟安宁激动地接过乌木盒,指尖微颤地打开。见那支流光溢彩的血吻棠安然卧于丝绒之上,悬着的心终于落下,长长舒了口气:“谢天谢地!多谢诸位公子!”她将盒子紧紧抱在胸前。

钟举人脸上焦虑未褪,看看孙女,又望望神色凝重的亓官沂等人,声音带着急切与困惑:“物归原主实乃万幸!可……诸位大人,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杀害兰漪的凶犯,还有这偷簪的贼人,究竟是何人?又是如何做到的?”他的目光在亓官沂、沈崎等人面上一一扫过,渴求一个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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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潋湲(cuī liàn yuán)

宋弢钺(sòng tāo yu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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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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