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杀人了!薛公子……薛公子死了!快!快报官啊!” 瘫软的护卫终于找回了声音,嘶声力竭地哭喊起来。
“天宪司!快去天宪司!出大事了!” 人群中爆发出惊恐的呼喊。
薛冕之手掌摊开,放着一块雕刻成微型七弦琴形状的骨器,琴身上依旧刻着一段乐谱。
骨酎尉小心将琴弦取下,观察片刻后道:“大人,这数十根琴弦全部都是用……人筋制成的……”
“这块骨器十有**也是用人体器官制成的。”沈崎戴着手套小心将骨器放入证物袋。
“朱府的那起案子也有用人骨制成的乐器?”喻卿舟问道。
“对,是一个骨埙,由大大小小的盆骨打磨而成。”江懿郗将证物袋递给喻卿舟。骨埙上刻着一小段乐谱。
亓官沂仔细观察,“三件乐器的做工堪称艺术品,应出自常年打磨乐器的匠人之手,有这般手艺,绝不会默默无闻,还要彻查晟朝著名的乐匠。”
“不明嫌犯制作乐器用的人骨从何而来也是一个突破口。”江懿郗道。
“这三段乐谱应是出自同一首乐曲。”喻卿舟说,“但这首乐曲很是奇怪,风格阴郁肃杀,充满怨愤,我推测是不明嫌犯自创的。”
阙都黑市。
此地乃阙都至阴至暗之所。当铺掌柜手中那盏油灯的光晕,只吝啬地舔亮他足下方寸之地。穿过三重幽深暗门,每道门轴转动都发出垂死般的呻吟,沉闷滞涩,在无边寂静里荡开令人心悸的回音。最后一道门开启的瞬间,一股浓烈的霉味,裹挟着地下深处特有的、岩石与死水的腥冷气息,扑面而来,劈头盖脸地压得人几乎窒息。
向下延伸的石阶,早已被湿滑的苔藓吞噬无踪,脚底传来令人反胃的粘腻柔软,仿佛踏在某种巨大活物的舌苔之上。那苔藓在微弱的灯光下泛着幽暗的绿芒,每一阶都像通往更深沉黑暗的喉管。越往下走,头顶市井的喧嚣便如同被厚重的棺盖彻底封死湮灭,唯余水流在不可见处空洞滴落的回响,嗒…嗒…嗒…精准地敲打着绷紧的神经。
石阶尽头,景象豁然洞开。
一条早已被地上人遗忘的宽阔旧河道横亘眼前。河床干涸龟裂,中央仅剩一道浑浊如脓汤的细流,在死寂中发出若有若无的呜咽。河道两侧,无数幽蓝色的灯笼诡异地漂浮着,既非悬挂,也无人提握,它们如同被无形丝线牵引的鬼魂,无声游弋流荡。那光,是冰冷的、毫无温度的磷火,勉强映照出河岸上影影绰绰的轮廓——无数裹在厚重深色斗篷里的影子,沉默地蹲踞或矗立,如同水底经年沉积的、死寂的礁石。
摊贩们身前的“货品”,就摆在潮湿的油布或直接摊在冰冷的泥地上。近旁一盏幽灯,映亮一卷兽皮,其上墨迹殷红如血,扭曲盘绕,盯久了,竟似在油布上诡异地微微蠕动。不远处,一件惨白之物被精巧地绷在细竹架上,薄如蝉翼,灯影透过去,隐约映出人脸的轮廓骨架,那空洞的眼窝仿佛正无声地凝视着每一个路过者。更远处,粗陶罐口被湿泥紧紧封住,里面却传出指甲刮挠内壁的细微声响,刺啦…刺啦…持续不断,如同怨魂的低语。
一位老掌柜稀奇地打量着喻江二人,喉间滚出一阵破风箱般的嘶哑低笑。他侧过那张在幽蓝磷火下愈发枯槁如树皮的脸,浑浊的眼珠转向江懿郗:“客官随意看……前朝的玉玺,能搅动一方风云;南疆秘炼的蛊虫,噬心蚀骨;还有……”他枯瘦如柴的手指,颤巍巍指向阴影深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那里隐约有个模糊的、黑布覆盖的圆形轮廓,“刚到的稀罕物……北狄那位最骄傲的公主的头颅。”
他话语中那股混合了蛊惑与死亡的气息,幽幽飘散在阴湿冰冷的空气里。喻卿舟的目光掠过那些令人脊背发凉的“珍玩”,最终定格在河道边缘一处微弱的光源。一盏孤零零的灯笼下,一张油纸摊开,上面别无他物,仅有一对完整的眼珠。
那眼珠绝非死物。它们饱满湿润,瞳孔在幽蓝光线下微微收缩,竟如活物般在黏腻的油纸上极其缓慢地转动着,仿佛在无声地搜寻、探看。
摊主蜷缩在油纸后的阴影里,遮住了大半张脸。他似乎察觉到喻卿舟的注视,猛地抬起头,咧开嘴——一口参差不齐的金牙在幽蓝中闪过俗艳而诡异的光泽。
“刚摘的,”他声音沙哑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兴奋,“从个活和尚眼眶里……还热乎着哩!”
喻卿舟目光越过摊主,只见此人脚边躺着一个矮胖的和尚,尚存一息,但眼眶已空,如摊主所言。这和尚应是被打晕了,一动不动,形同槁木。
此行,喻卿舟与江懿郗换上便装,专为查明人骨来源潜入阙都黑市。
一个形如裹尸布的黑影驻足在远处,样子很是可疑。
“阙都黑市,乃举国唯一法外之地,”江懿郗低声道,“黑市交易,天宪司无权过问。此地幕后金主多非大晟人士,来自西陆,朝廷默许其行,只要不过于出格。”
喻卿舟闻言道:“将这干涸河道辟作黑市,倒也隐蔽…不明嫌犯所用的人骨,亦可能是其自行屠戮或掘坟盗取所得。”
“不大可能。”江懿郗摇头解释,“单是那块骨埙,便需数人盆骨方能制成;而那琴弦所用的人筋,更是需极其专业的手法方能完整抽离。再者,现场遗留的人骨,皆处理得干净利落,保存得当。若嫌犯亲自动手,其繁琐程度远超杀人本身,徒增暴露之险。故而,其人十有**是在黑市购得。”
“此间当真是无奇不有,”喻卿舟环顾四周,“且此间货物,皆为‘孤品’,欲确认不明嫌犯究竟于哪一家购得所需,亦是难事……”
刚走到新的店铺,喻卿舟就被一家名为“骨肆”店门前精心陈列在木盒中的乐器吸引了。乐器莫约有十几件,都是些寻常乐器,如短笛,长笛,箫等,这些乐器无一不是用人骨制成,与三起凶杀案现场留下的如出一辙。见二人驻足看了许久,摊主走出来得意地介绍。
“这些个乐器全是用人骨制成的啊!这只短笛,就是用一个乞丐的臂骨做成的呢!两位客官若是喜欢,全部买下,今日我就破格再送二位客官一件稀奇物。”摊主是个贼眉鼠眼的年轻人,看上去大概二十余岁,很是瘦小,脸上一幅阿谀奉承的表情。
“稀奇物?”江懿郗疑惑道。
看见二人如此感兴趣,摊主脸上的笑容再也藏不住:“二位稍等,小的这就为二位取来。”
见摊主消失在漆黑的店铺中,喻卿舟轻声对江懿郗说:“这些乐器与现场留下的骨器制作手法极其相似,但我觉得这个摊主并不是不明嫌犯。他虽然凶残狡猾,但完全没有杀人所需要的…那种能力,你知道的。”
望着店里陈旧木架上一排排随意堆放的白骨,江懿郗道:“我也这样认为。但整个黑市虽然各种奇怪的物品都有,但专门出售干净人骨的,仅此一家。”
话音刚落,摊主拿着一张宣纸便走了过来。这张纸应该是被夹在书中保存的,没有丝毫折痕,摊主有些骄傲地介绍:“这便是《九泉引》。”
薛冕之马车闹市一段是借鉴了《双城记》中的桥段
感觉这个坑有点难填[托腮][托腮]
骨酎尉是天宪司专门负责验尸的官员,由能力官品在正六品至正四品不等。[红心][红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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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枯骨鸣冤案【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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