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名。”江懿郗拿出纸笔,勉强在店铺里最干净、其实也仅仅只能算是不脏的书桌上坐下。
“王……王守山……”
“那些用人骨制成的乐器是从何而来?”江懿郗问道。
“是……是一个客人!三月前,他在我这里买走了好些人骨,我让他付清尾款,他拿出一些人骨制成的乐器,说是要用那些还钱,我仔细把玩了一会儿,觉得这些骨器确实是上等品,转手就可以卖出那人欠的钱好几倍的价格,他还给了我一个乐谱,说是能杀人的音乐,我当然不信,但不要白不要,我还是收下了……”王守山低下头,好像在思考该不该说下一段话。
“然后呢?”喻卿舟不耐烦地催促道。
“大人们!千万要相信我啊!”王守山恐惧地抬起头,“我原先开始认为,乐声怎么能杀人呢?这简直就是扯淡啊!后来我就想着,试一试又不吃亏,我就用蜡封住耳朵,用短笛吹了一会儿,结果……结果!那个乞丐真的难受了好一会儿死了!他的五脏六腑都被撕裂了,都不能要了,我是真的吓得不轻啊,就想着随便找个买家送出去得了,没想到……就碰上了二位大人……”
“你说的这个客人外貌上有何特点?”喻卿舟道。
“身量……和这位大人差不多高,”王守山指了指江懿郗,“但外貌嘛……这个人疑神疑鬼的,一幅所有人都信任不了的样子,穿着黑色斗篷,把脸遮得严严实实,声音……有些沙哑,听得出是个男的。”
“这个人穿得这么异常,你就一点没有起疑吗?”
“当然没有,说实话,来黑市的人好些都是权贵们,为了不让人认出,大多数人都是这个装扮,像二位大人这样的着装……其实才是异常……”王守山越说越小声。
“早知道把我的幂篱带来的……”喻卿舟扶额。
江懿郗收起纸币,起身,又与喻卿舟交换了一个眼神,喻卿舟心领神会,二人又将王守山倒挂起来。
“二位大人,该说的我都说了啊!为何还要……”王守山显然没料到,慌乱无比。
“说是说了,你以前枉杀的那些无辜游民就能活过来了吗?像你这样的人,能多杀一个是一个。”江懿郗眼神冰冷,刺向王守山。
“盛宁,你看这里的伤口都不怎么流血了。”喻卿舟用短刃再次划出一道新的伤口。
“大人们!不要啊!我……我把所有钱都给你们!不要杀我!”王守山妄想用钱换回自己这条狗命,“我以后绝对改过自新啊!”
“谁要你改过自新啊?”江懿郗翻了个白眼,“你这种人留着也是危害社会,没什么好活头。有句话是‘积习成性,遂若自然’,你这种人怎么可能改过自新?”
“而且我又不差钱,谁要你那些染上无数条人命的脏钱?”喻卿舟不屑道,“我的职责可就是惩罚你们这种人。你想用钱来贿赂我?去年年底,镜臣才查了一起粮食贪污案,那仓场侍郎最后落网,凌迟后被做成人彘,据说他贪了多少石粮食,就被剐了多少刀。”
阙都,天宪司。
喻卿舟江懿郗二人前往黑市调查人骨来源,亓官沂沈崎则留下调查死因。
正四品骨酎尉赵鸣筝拿着尸检报告走来。她今年19岁,像一株盛开在朱红宫墙下的芍药,属于典型的明艳大方的美,乌发绾成凌云髻,金步摇垂下的流苏随着走动轻轻晃动。眉如远山含黛,眼尾却微微上挑,不笑时自带三分威仪,笑时便漾出两汪潋滟的春水。她的官服总比旁人熨得更为挺括。同僚们既惊叹她尸检时的细心与对理论知识的精通——在天宪司不太忙碌的时间里,常常能看见她在用心地读着医书,又常看见她蹲在天宪司门口给流浪狸奴喂小鱼干。那双手能握住最为锋利的刀刃,也会在闲暇时间拿着给穷人施粥的木勺。
“三案的勘验文书都在这里了。"赵鸣筝将一叠墨迹犹新的卷宗递出,指尖在纸面上轻点,"这般诡谲的杀人手法,我翻遍《洗冤录》都找不出先例。”
“薛冕之的指甲中有金属碎屑,马车内壁又数道浅浅的、平行的划痕。”赵鸣筝解释,“同时,这三位受害者体内的五脏六腑均被撕裂……”
“看上去像是被音杀之术撕裂?”沈崎道。
赵鸣筝点头:“对,并且在周正清的书房里,在镜臣发现蜡痕的那一个窗,是空心的,窗框隐秘处有凿出的细小滑轨,内嵌一根空心铜管,管口对准书桌方向,书桌正上方房梁,我们发现一套机括。核心是一个强力弩机,上弦蓄力。周正清惯用的一对精钢判官笔中的一支应该就是固定在此机括上,笔尖朝下,对准太师椅位置。触发栓我们还不知是如何开启的。”
“可能是某种极细的线。”亓官沂猜测道。
“确实有可能,”赵鸣筝点头表肯定,“而且极有可能是与窗棂和机括相连接。我们发现的蜡痕是蜡融化后重新凝固的。周正清书房里有地坑,点燃后室内的温度可以导致蜡融化,融化后连接两处机关的线开始松动,触发栓就有可能被触发,但骨笛和现场极其短暂尖锐的声音还无法解释。”
“传说江湖上有一位名为‘鬼手先生’的机关大师会制作一种声匣,可以提前将声音记录在匣中,那道声音有没有可能就是声匣所发出的声音?”沈崎猜测道。
“目前还不清楚,但不排除你说的这种可能。”赵鸣筝说,“毕竟声匣使用后会自毁,现场找不到痕迹也很正常。你们乐匠名单筛选的怎么样了?”
“其中有十三位比较可疑,都与三位受害者有过往来,要找出不明嫌犯,恐怕还是需要建立侧写。”亓官沂说。
“犯罪现场分别是书房、温泉池、马车,前二者都有重重守卫,马车也是行驶在人满为患的闹市街上,分明都是插翅难飞的地方。”沈崎分析道,“三起‘不可能犯罪’不明嫌犯应该是用机关犯罪,除了朱四海案需要挖出心脏外,其他两案的不在场证明都可以不必理会。”
“朱四海全身都被撕裂,不明嫌犯挖出心脏也只需要片刻。”赵鸣筝补充道。
“有三位在朱四海案案发时间都有强有力的不在场证明。”亓官沂在纸上划去三个名字。
“我觉得这三起案子更像是复仇,尤其是将朱四海的心脏挖出这一举动带有强烈代表性,可能过去朱四海干过相似的事。”沈崎说。
“这三起案子需要的策划周期长,不明嫌犯行动步步为营,现场几乎不留直接证据,蜡痕、碎屑皆因机关必然残留。这表明不明嫌犯拥有极度冷静与耐心。”亓官沂说。
“从杀戮现场和骨器来看,不明嫌犯傲慢且有很强的表现欲,他可能暗中观察案件调查进展甚至混入围观人群。”沈崎思考道。
阙都市郊。
破败院落中,月光透过残破的窗棂,将黑衣人的影子拉长得如同鬼魅。月光将他面前的户籍册照得惨白。他枯瘦的手指抚过案几上摊开的户籍册上,"柳无音"三个字被朱砂重重圈住,红得刺目。
半盏茶功夫大约就是30分钟[红心][红心]
赵鸣筝的表字是清商[红心][红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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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枯骨鸣冤案【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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