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重迷迷糊糊间，听到一阵歌声，于是他醒了过来。
他躺在一丛矮灌野草中间，树木垂下的枝叶勉强替他隐蔽了身形。细听那歌声，似乎是从山谷下面传来，且在慢慢地接近。
更近了听，那歌声柔婉甜美，衬着此刻的月色，不远处的溪流，倒是好一副良夜美景。
山林之间，出现了一个骑行的身影，所骑的灵兽有些像马，却比马匹体型更娇小，四蹄纤细，乌黑的鬓毛泛着灵光。
灵兽背上，则是一个同样着黑的女子，身段玲珑，腰肢纤细，面上覆着一层黑纱，黑纱下的肌肤却是白腻如脂，朱唇饱满，微微勾起。
她一靠近，沈重便察觉一股和从前所见的正道女修完全不同的气息，那绰约的身姿仿佛一道魔魅，把人的目光不受控制地吸引过去。
沈重静静看着那女修骑行到自己面前，开口道：“敢问姑娘，我这是在哪？”
女修看他：“好蠢的人，连此处是哪里都不知道，就敢闯进来。”
沈重苦笑道：“似我这般死里逃生之人，逃到哪里，不是我可以选择的。”
女修下了兽背，来到他面前，撩起枝叶看了一眼：“原来是腿断了。”
沈重道：“是了，我被追得慌不择路，不慎从那上头掉下来了。”
他头顶上近十丈是一处山崖，眼下的他经脉修为已废，从这样高处摔下，也是他命大没有摔死。
自从两个月前，他从玄苍山中逃出，一具身躯已形同残废，比起普通人还不如，全靠着那晚那位尹姑娘所赠的丹药支撑，一路从越胜州的玄苍逃到这金罗州的边境。
“这里是魔域。”女子轻哼道，“一个不小心，可是会比死还难受的。”
沈重略带自嘲道：“那我的一条命，都在姑娘手上了。”
女修闻言噗嗤一笑，道了句“也罢”，扔给他一瓶药。
沈重也没什么可选的了，抬手将药喝下。
一股与灵力颇为不同的力量充盈进他的经脉之中，这感觉他似曾相识，更奇妙的是，他的身体对此竟是如鱼得水，刹那间虚弱的身体仿佛得到了补给，连双腿的剧痛都减轻了大半。
他原是腿骨摔断，此时却是能站起身来了。他便向女修道了个谢，一瘸一拐地走到不远处的溪边。
逃亡了两个月，自然没有那个精力去收拾自己的模样，此时溪水倒映出的，是一个蓬头垢面，被胡须乱发遮住面容的流浪汉。
沈重摸摸腰侧，还有一柄匕首在，便抽出来，将自己那些胡须刮去，又洗了个脸。
女子则在旁看着他，待得他站起身来，便道：“你……”
“嗯？”
沈重转过身来，月光落在他稍微梳洗干净、还带着胡茬和细小伤痕的一张脸上。
他此时体内魔气不再被压抑，从前五官覆盖的那一层阴影便好似被去除了，眉眼的轮廓在朦胧的月色下，有种浓烈的英俊。
女子看见他的模样，却是一怔，脸上的笑意更浓：“你既然喝了我的药，就得跟我走了。”
沈重想想，如今哪里还有他的容身之处？于是他看向女修，两人的视线有一瞬间的交缠，沈重哑声道：
“只要姑娘不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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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重盘坐在洞口，已经入夜，山野陷入一片昏蒙之中，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
火堆批驳作响，他本来正闭眼调息，忽然眉头一动，睁开眼来，只见十来尺远，一颗盘枝错节的老树上，坐了一个人影。
那是一个女人，面覆一层黑纱，正打量着沈重。
“真是可怜啊，郎君要往哪里去呢？”
沈重道：“天大地大，自有我的去处。”
火光跳动，映在沈重削瘦英俊的脸上，女子舔了舔唇道：“不如跟我走吧？”她轻轻支着头，“那些人将你看作魔修，很快便会追上来的，九州无论哪一处，你都待不下去的。”
九州待不下去，剩下能去的地方，不用想都知道。
沈重道：“不必了。”他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人了，前两日在蘭宁府城附近的客栈，他被仙盟的人拦截，紧急关头便是这女子出手，让他得以逃脱。
甫一见面，沈重便察觉到对方身上有股熟悉的气息，那日他在会馆后山失控之时，自己的经络之中便渗透着类似的气息。
“为什么？”女子的语调就好似娇嗔一般，“那些正道修士，都那样对你了，难道你还心存期望吗？”
沈重道：“我对他们，从来都不存期望。”
他面向女子，那层薄薄的黑纱并不曾遮挡容颜，女子有一张能让男人失了魂魄的脸，不同于尹萱的端庄清丽，沈怜心的娇美可人，或是一般的俊俏女修，女子的一双眼只要一勾，就好像能把人心里的欲念勾出来一样。
但沈重看着她，就仿佛在看一截木头般无味：“但，我与一个人有约。”
他究竟是不是魔修？从后山发生那一切，到被关进狱中，沈重就在不断地反复思考，怀疑自己。
但在看到师兄来救他的那一刻，沈重终于得到了答案。
正道也好，魔道也罢，都由他自己选。
而为了师兄，他愿意选。
女子看沈重的眼神，好像除了他口中那天边月一般的心上人，世间其他男女都是污泥一样。
她不免也对那个人起了一丝好奇之心，但沈重却不再说话了，也不再看向她。
月过中天，此时的山野最为寂静。沈重就在此时动身。
这里已是中州地界以外，要到哪里去？
沈重从怀中摸出一个锦囊，决定了去向，沐着一身月色，往山野中走去。
结个尾，上半部分算结束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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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月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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