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爱丁堡整个空间仿佛被细雨淹过,雾蒙蒙潮唧唧的一片。穿着黄色雨衣的点灯人成了这雨色中唯一一点亮色。大本钟依旧在浓浓的雨雾中安静地矗立着,Waverly火车站对的巨幅广告牌已经退去了它往日的色彩,给本就阴郁的城市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历经六个小时漫长而又疲惫的长途驾驶,我如同孤魂野鬼般终于回到了爱丁堡。
又转了两个路口,才到我家公寓楼下,我停好了车,拖着困倦沉重的双腿挪进了家门。一如往昔,一踏入屋内,我便随意踢掉脚上的鞋子,换掉一身风尘仆仆的衣物,然后才瘫坐在瑜伽垫上开始仔细地卸妆。
随后是洗脸,敷面膜。这一连串如同仪式般的动作,竟不知不觉耗费了我整整一个小时的时间。“滚!最好永远别回来!”这几个字仍旧在左右着我的情绪,远比过去更厉害地左右着我。
为免再次头痛欲裂,我揉着鬓角,大口的喘着粗气。我的闺蜜尉晓就住在我隔壁,大概是听到了我的开门声,便过来了,她见我不舒服,问我要不要拿药,我答说不打紧,熬一熬就会过去。
“真的不要紧吗?”她的声音满含担忧。
“不要紧,谢谢!”我说道。她知道我的性子,于是将水和药放在我手边之后拿着钥匙又走了,说是去买菜。
我不知道自己揉着额角趴在茶几上多久,当等再次抬头,外面已是灯火通明。因为一整天没有进食,腹中早已唱起了 “空城计”。本着“爱人先爱己,爱己是爱人的必要条件,而非充分条件”的原则,我开始翻找可以果腹的东西。家里的厨房已经很久没有使用过了,冰箱里只剩一块干巴巴的面包和一根已经蔫了的黄瓜。可我实在懒得大动干戈,于是计划用它们对付一顿晚餐。我拿出面包,有气无力地咬了几口,那干涩的口感瞬间在口腔蔓延开来,实在是难以下咽,无奈之下,只好将那根蔫黄瓜吃了个精光。
一切就绪,我躺在床上,给我那刚大吵一架的男友余家傲打去了视频。打了好几次,他都没有接,这让我觉得他很是过分,是他让我滚的,他倒是先委屈上了?我望着天花板,思索着过去的大半生,突然觉得是自己越活越回去了,都是上辈子的事了,不就是一句雷同的话吗,又有什么呢?
这些年,我很容易陷入过去,嗅着曾经的青□□恋,用一种近乎痴癫的状态沉溺其中。沉溺在二零零九年的秋天,我不到二十岁的时候。
十五年后的今天,那青涩的痛感也仍旧历历在目。耀眼的白炽灯裹挟着刺鼻的消毒水味绵延数里,我是被高中同学梁丽清带到空军总院的,他说魏姜南快死了,白血病。当时也是十月,A市的寒风撩得人两眼发酸,窄窄长长的走廊被限定在消毒水编织的空气中。我穿过长长的走廊,脑海中充斥着分开时他说的那句“滚!最好永远别回来!”消毒水分子轻拂过我的发丝,然后往走廊尽头那扇紧闭的门遁去。是铁架床摩擦地面的闷响,那扇门被瞬间打开,铁床被花格子床单罩着,“远处”传来几声啼哭。那声音听起来有些模糊,仿佛来自另一个宇宙。除此以外,再没有别的声响。也许,不管是什么声响,都已无法再进入我的耳中。从此,再也没有人会和我在熙熙攘攘的楼道错身而过,甩着松松垮垮的校服,咬牙切齿地说着:“就当我们从来未遇见!”
我本以为瞬间脑子空白只是疼痛文学里的华美说辞,可当我身临其境其境时,我是一点儿也无法免去那些个酸词烂调。
魏姜南真的死了,只给我留下一封信,说让我好好学习,争取考上我梦中情校的研究生,然后一路硕博。后来我才知道,一路硕博的全句是“寡王一路硕博”,也就是说那浪荡鬼并不希望我做别人的女朋友。
当时,我并不觉得那件事会给我留下多么深刻的印象,也绝没料到在十五年后,我依旧将那一幕记得如此清楚。老实说,那时的我根本不在意什么儿女情长。我只关心我自己,关心我的前途,如今看来全是回旋镖。再说,我那时刚上大学,觉得谈恋爱就是浪费时间,那场恋爱谈得也着实辛苦,差点让我没能考上大学。因为,为了跟魏姜南在一个城市上大学,我一直在控分,到最后我们勉强留在了同一个城市,却依旧是一东一西,各走一边。后来我赌气提分手,他答应了,但骂得很难听,我哭了三天,导致差点错过一场重要的考试,也差点错过奖学金,得了母亲一顿抱怨,所以我根本就没有气力再去顾及什么儿女情长。
然而,现在率先浮现在我的脑海里的,却是那长长的走廊、紧闭的门、消毒水挟着些微寒的风、飞驰的120鸣笛声。这一切,在脑海中清清楚楚,也正因为实在太清楚了,让人觉得仿佛只要一伸手,便能用手指触及。但那走廊的尽头不见人影,一个人也没有。没有魏姜南,没有铁床,也没有我。我不知道我们都上哪儿去了,我只是无数次的在梦中与现实中游离。对了,我现在甚至无法立即记忆起魏姜南的名字,更别说脸,我能想到的,就是一个不见人影的长长窄窄的走廊而已。
当然,只要肯花时间我还是可以记起他的脸。白白嫩嫩的瓜子脸,淡不可见的眉毛,一双单眼皮桃花眼,笑起来会眯成一条缝,睫毛很长,很多时候,让我觉得他是贴了假睫毛。悬胆鼻,厚度适中微微泛着水光的粉唇。留着一头我们那个年代最流行的毛寸,软圆的耳垂,耳洞门口还有个肉柱。他总是喜欢校服外面套一件黑色棉马甲,即便是校长因他标新立异找他谈话,他也从未改过。他老爱凝视着我的眼睛发出各种神经质的问题,有事没事便发癫似的回头来一句:“宝儿,作业写完了吗?让哥抄一下。”如果把这些印象统统集合起来的话,他的脸便自然而然地清晰起来了。他坐在我前面,却总是喜欢转过来,趴在我那一摞书上,轻轻地笑着,微微地歪着头端详我,眼神调皮地像有鱼儿在跳动。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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