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丰饶神

雨停了。

易知春逃也似地飞奔回旅馆。她慌忙拿出钥匙,开门、进门、锁门一气呵成。老破小有老破小的好处,都是单人单间,至少在她脑子很乱的时候,不用去考虑怎么面对萧雨心。

肾上腺素的作用在此时消退下去。她背靠门坐下来,大口大口喘着气。耳朵上的疼痛一瞬间回笼。易知春捂了一下,摸到了一手**的血。

“……”

她在行李箱里拿出医用品,自己简单处理了一下,包好了伤口。

这时她断掉的思路才续接上,开始考虑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办。

不出意外,自己已经在那个男人那里挂上了名号,目击他杀死了一个女人,并且还从他手下逃了,甚至还顺道给了他一下,可想而知她现在的处境相当危险。

报警。这是她脑袋里闪过的第一个想法。

但是这里的警察靠谱吗?

等到完全镇静下来之后,易知春还是拿出手机拨打了报警电话。或许是由于宣宁特殊的地理位置,转接时等了很久都没人接听。电话里传来的嘟声让她越发焦躁,她干脆挂了电话,准备过会儿直接去派出所。

她拉上窗帘,开了灯。把自己湿掉的衣服裤子统统丢进洗衣盆里,换了一套新衣服。这里虽然离那条小巷距离不近,但是镇子面积不大,她仍然可能被那个乱晃的男人逮住。易知春收拾完毕后,便走出了房间。

老板娘这会儿居然在前台。

她吐出一个烟圈,先开口:“咋了姑娘?慌慌张张回来,又慌慌张张要出去。”她斜看了她一眼,“你耳朵怎么了?”

易知春不好说太多,只得躲避着这个问题,忙问道,“老板,你知道这边派出所在哪里吗?”

老板娘听罢干巴巴笑了一声,打开了话匣子,尖声尖气地说:“哎呦哎呦……派出所?那可都是一群吃干饭的草包。我们宣宁啊,可不信这些!”但是说归说,她仍旧给她指了位置,“这地方的警察都是到点下班的,你去了他们门也关着。姑娘,你还是明天中午去碰碰运气吧!”

易知春“……”,她现在倒是知道为什么转接电话没人接了。

没办法,她只得等明天再去报警。易知春道谢后,转身准备回房间,但老板娘却突然把她叫住了:“姑娘,你碰啥事儿了,还要去派出所啊?”

八卦果然是人的本性。

易知春秉着人越少知道越好的原则,打算糊弄糊弄。没想到老板娘又吸了一口烟,神神秘秘地说:“难道你碰见‘祂’了?”

祂?

易知春一愣。

“哎,那可是我们本土的神灵!”她福至心灵地一笑,“可以护佑我们宣宁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这句话让易知春警铃大作。众所周知,派生的宗教信仰一直是犯罪的温床。

她做出一副不解的模样,旁敲侧击地反问:“祂既然是神,怎么会在人前现身?”

老板娘撇撇嘴,似乎对这个外地姑娘的疑问很是不满。她伸手比划了一下:“我差点忘了,外地人肯定不了解我们这的情况。我们宣宁人的神,和别的地方的神可不一样。祂的足迹遍布宣宁——有的时候,你还可能在街头见到祂嘞!”她顿了一下,似乎在回想,“想我年轻的时候,在集会上见过祂。那模样,简直和神像上一模一样。可惜,祂从来没选中我,唉!”

易知春感觉在听个超越自己认知范围的离奇故事。

看她不解,老板娘忙不迭说道:“能被神挑选,那可是天大的福气!”

但是这和自己去派出所有什么关系?

这么想着,易知春也这么问了。

“那当然有关系!”老板娘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嗨,外地人不了解我们这的信仰啊!之前有几个外地人目睹了祂为信徒赐福的过程,大喊大叫着要报警,惹得神灵发怒,那一整年祂都没再露面,连带着收成都少了不少!”

易知春一愣,一下抓住了她话里的关键:“什么叫‘为信徒赐福’?”

老板娘神秘地笑笑:“除了集会的‘选择’,祂偶尔也会在街上挑选合适的信徒,为他们降下福泽。”

易知春立马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心瞬间跌入了谷底。

“为信徒赐福”恐怕就是指今天晚上自己目睹的现场。宣宁人不觉得为怪,反而认为这是神对信徒的优待。

这地方很危险。

她一下明白了老板娘叫住自己的意图,这恐怕不是一种八卦,而是试探。

感觉老板娘正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盯着自己,她的心一下又提到了嗓子眼,快速摆了摆手:“老板,我一个刚来的小姑娘,哪有这么好的运气,能够被神降下‘福泽’呀?”她装得呲牙咧嘴的,指了指自己包好的耳朵,“刚刚在街上碰到了几个抢包的,把我的钱包抢了,害得我耳朵还挨了一下。我准备因为这个去派出所备个案呢!”

她自认自己临时爆发的演技能瞒过眼前这个老板娘。

事实也的确如此,老板娘一听她不是因为目睹‘神赐’而报案,一下子松懈下来。她又抽了一口烟:“姑娘家家在外面是应该注意下安全,祂已经很久都没出现过了,会出现这种治安不到位的情况也是正常。”

听到这句话,易知春更笃定了自己刚刚的想法。

她打着哈哈,又寒暄几句,赶紧找了个借口回到了房间。

宣宁很危险。

当时和萧雨心决定到这里来找寻灵感写生,纯属一个巧合。谁能想到在法治社会下,还能有条夸张到离谱的漏网之鱼呢?

既然现在还没法报警,她打算先把这件事和萧雨心全盘托出。但形势所迫,她暂时不愿再出门面对这个老板娘,于是拿出手机,准备给萧雨心打个电话。

结果率先看到了她十分钟前发的一条消息。

“小易,我先睡一步养精蓄锐。”可以想见萧雨心笑嘻嘻的模样,“明天咱们可以一块儿上山逛逛~你到旅馆了和我发个消息就成。”

不凑巧,她再打过去都是无人接听,天塌了萧雨心都有个好睡眠。她只好给她留了个言,准备明天再和她讲。

现在的自己,只能说是暂时安全。

她叹了口气,洗了洗衣服,快速收拾了一番,就躺在了床上。今天体力的超支让她精疲力尽,明天却还得有一场硬仗要打。

不出意料,她做了个噩梦。

从她寄人篱下之后,她就没怎么再做过梦。

梦中,她被那个男人抓住了。男人像一个高高在上的厨师,耐心而细致地将小蛋糕分成若干份,分门别类放进几个冰箱里。易知春浑身痛得打颤,她支离破碎的灵魂却慢慢飘上天空。她感觉自己变成了两个我,一个躺在冰冷的蛋糕盒子里,一个在半空中踩着棉花。

男人随意地丢了手里切蛋糕的刀,突然望向空中飘游的灵魂,露出一个笑容,甚至于还饶有兴致地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他做出的口型是——

“我发现你了”。

画面如同老式的电视机,亮起满屏的雪花,“咔吧”一声,断了。

易知春惊叫一声,从睡梦里惊醒。她飞快环视周围,灯还好端端亮着,窗帘也拉得严实。这只是一场噩梦罢了。

但久违的噩梦还是为她带来了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易知春和萧雨心一大早就坐在隔壁的早餐店里交头接耳了一番。哪怕是萧雨心听她说完了昨晚上的经过,她所展示出来的震惊都没有二十分钟前看到易知春的大黑眼圈来得多。

“那我们今天不上山了,先去派出所。”她难得有些严肃,“报完警咱们直接跑路都行,我就不信他还跟在我们后面追着杀!”

易知春点点头,赶忙扒拉完面前的早饭,和萧雨心一块儿出了门。

早晨的阳光很好。

二人又在宣宁一阵溜达。早上的人倒是很多,比起晚上的萧条,这座小城好似又从飘摇的阴雨中苏生过来。路过的人彼此之间笑盈盈地搭着话。昨晚上的那桩杀人案件似乎并没有为这里铺上恐慌的色彩。

易知春一边走一边观察四周,并没有看到可疑的人。昨晚的经历在这样平和的气氛里好像一场梦。

她在恍惚间,走过一个拐角,差点撞到一个头发乱蓬蓬的女人。她正疯疯癫癫往墙上粘贴着寻人启事,一边粘贴一边还悲戚地嘟囔着:“我可怜的女儿哦,失踪了几个星期了。这杀千刀的‘丰饶神’,我女儿又不是你的信徒,你凭什么把她随随便便抓她去当祭品……”

“丰饶神”?祭品?

易知春停了一下,但是那个女人没了声音,只是无力地从喉咙中挤出了一点微弱的呜咽声。

这不是梦。

派出所的地理位置很偏僻。门口破破烂烂的,一看就鲜少有人光顾。走近一看,一边的墙上还刻着些污言秽语,大多都是怒斥他们拿钱不办事的——这儿的派出所恐怕只是起到一个摆设的作用。

二人走进去,值班的警察翘着二郎腿,只是淡淡瞟了她们一眼。

等二人简要地把情况一说,才有一个年纪比较小的警察站起来,慢悠悠把当事人易知春带到做笔录的地方。

地方不大,落满了灰尘,让她差点以为这是一间废弃的空房间。

记录的警察也有些心不在焉的。他并没有问易知春太多问题,大部分时候是她在细细回忆。明明是如此恶劣的犯罪现场,做笔录的警察却显得有些见怪不怪似的,耷拉着眼皮兴致缺缺的模样。直到易知春叙述完毕话题一转,问出了一个问题:

“‘丰饶神’是……?”

警察皱了皱眉,合上了本子。

他看上去并不想回应她的这个问题,只是淡淡摇了摇头,半晌才开口:“外地人没必要知道这么多,这和你叙述的案件没有任何关系。”

不给易知春说下一句话的机会,在例行公事的一番说辞后,他就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这回轮到易知春无奈了。

看来老板娘说的不假。

她站起身,离开了这个房间。刚一到大厅,就见萧雨心正专注地看置物格上摆的东西。萧雨心见她这么快就出来了,惊讶的神色很快掠了过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发现了什么秘密的表情。她招了招手,招呼易知春过去。

易知春这才瞧见,置物格上摆着个非常漂亮的小雕像。派出所灰扑扑的,但是这尊小雕像却非常干净,很明显有人定期擦拭保养。

这是一个戴眼镜的男人。他穿着一件过膝的大褂,眉宇间没什么明显的神色。明明是一尊小雕像,但雕刻者似乎刻意将某些细节放大化,让它无端多了几分神性。

萧雨心用胳膊肘怼了易知春一下,指指雕像下篆刻的文字。

丰饶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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