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知春浑身的雷达都滴滴作响。
她爆发潜能,一手捞起床上的手机,迅速转身,三步并作两步向门口跑去。谁料到,男人的速度更快,翻窗台、跃下、追上,几个动作一气呵成。下一秒,易知春就再次落入他手里,和上一次一样,她被强行掰转身,摁在墙壁上。
“差点让你跑掉了。”男人用一双暗沉的眼睛细细打量着她,似乎在估测她再次跑掉的可能性。
易知春咽了一口口水,自己手里没有武器。现在的局面已经无异于“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她不敢看男人的眼睛,只好看向别处。由于长久的“对峙”,她的额头上已经密密麻麻布满了汗珠:“我……”
“你报了警。”男人凑近了她的脸,“上午。”
听到这话,巨大的恐惧感瞬间攫取了易知春的心神。
像是看出了她的惊慌失措,男人的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满意。易知春看到他露出一个堪称温和的笑容,把手里的刀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易知春感觉自己从未离死亡这么近,她的大脑被迫疯狂运转起来,这时她才意识到自己手中还拿着手机。但是男人像是根本没看到这些细节,只紧盯着她的脸。
他的视力果然不好。
易知春知道自己得抓住这个机会,说出些吸引他注意力的话,来拖延时间用手机求救。
“我没有说你的……”易知春说到一半,转念一想,既然他知道自己去了派出所,在这点上撒谎是没用的,“我去了,但是他们说我没有证据,所以根本就没有受理。”
“不。”
易知春感觉自己的脖子冰凉凉的。
“我不在意你有没有去。”男人的声音轻飘飘的,像一片羽毛,“不管你‘选择’了什么,最后的结局都是既定的。”
易知春想起了昨天晚上看见的那个濒死的女孩。
男人只一眼看穿了她内心的想法。
“我把她们做成了漂亮的蛋糕,还绑上了蝴蝶结和丝带。女孩就应该闪闪发亮,而不是灰扑扑的。”
“‘她’告诉我的。”他似乎只是在单纯倾诉,语气中暗流涌动,“对你,我也会一样。”
易知春沉默了。
疯子。
她只得再次在心里锐评一句。
不过这也终于是让她找到了新的、能吸引他注意的话题。她尝试着问了句:“你说的‘她’是……?”
“你马上就会见到了。”男人沉浸在一种特别的状态里。以易知春的角度来看,他似乎是在回忆一段往事。
此时或许可以……?
抓住了他视力不佳的弱点,易知春悄悄按动了手机。她使劲回忆着自己手机屏幕的格局,颤颤巍巍点开了拨打电话的页面。萧雨心的电话号码被她设置为了紧急联系人,她一通盲打,竟然走了好运,成功把号码拨了出去。
她暗自庆幸了一下,一条细细的闪电突然在二人中间蜿蜒而过。
男人慢慢抬起眼,缓缓加重手上的力气,几乎要把她的脖子划出血痕来:“红色的窃喜……为什么?”
与此同时,电话也被接通了。对面萧雨心的嗓门巨大,她似乎不在小旅馆里,正在外面购置物品,背景音十分吵闹:“小易,咋了?”
易知春知道,用电话求救的办法失败了。
虽没有开外放,但是这声音实在太大。男人反应过来,一只手夺过手机,一只手再把刀往下压了压。但奇怪的是,从易知春的角度上来看,他似乎并没有生气自己这些小动作,反而还多了些小兴致。
他明明可以直接挂掉,却用眼神示意易知春开口说话。
“没事。我只是……”易知春无奈。此时要是交代自己正受胁迫,恐怕下一秒自己就得交代在这。她斟酌着自己的用词,“我有点没休息好,刚刚又做了个噩梦。”
“嗨,你别想那么多啦。没准巴士很快就能恢复了呢!”萧雨心没察觉到易知春微微颤抖的语气,安慰她,“要是你实在不放心的话,明天就我一个去教堂也成!不过就我看,那个你撞见的人不一定是他们口里的‘丰饶神’,祂不是……”
出乎易知春意料的是,男人突然切断了电话。
他的表情在听到“丰饶神”三个字之后就瞬间阴沉下去。哪怕之前易知春在他的跟前做了再多小动作,他也从未像现在这样,全身上下都充斥着沉郁的情绪。
“‘丰饶神’?”
易知春突然感觉在哪里出现了差错。
他为什么还会这么在意“丰饶神”的名号?难不成他是老板娘所说的“厌神派”?
她觉得事情已经不会比现在已经激怒了他更糟糕了,她必须在这必死的局面里开拓一条生路——第一步就得打破这种致命的沉默。
于是她干脆再进一步开口:“你……不知道‘丰饶神’吗?”
男人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房间里的气氛变了。
半晌,他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轻笑:“当然知道,宣宁谁不知道这位……大善神。”话虽这么说,但他的眼睛里连半分崇敬都没有。
易知春的雷达又开始持续接收到源源不断的危险气息。这时她才笃定,眼前的男人或许就是老板娘口中的“厌神派”一员。自己反复和他提及丰饶神,怕是……
她悔得满眼金星。如果说刚刚还有点逃生的可能性,现在估计只有百分之一了。
“刚刚的电话,我……”
在她还在快速思索自己该怎么办的时候,忽听见男人又开了口:“你说,我很像那位大善神吗?”
他的语气又和之前那种轻松的语调别无二致了。
思维可真跳跃。
易知春的脑袋宕机了一秒,才反应过来他在问自己一个和当下形势毫无关系的问题。她再怎么没意识到危险,也懂得自己该撇开他和丰饶神的关系。
“当然没有。”易知春再不敢大胆提问,小心翼翼答道。
“哦?”他挑挑眉毛,“那他‘善’,还是我‘善’?”
……?
这是什么问题?易知春满脑子都是疑问。自己根本就不了解的东西,要怎么评判?
她只得顺着这个疯子的话继续往下说:“……你?”
……她一辈子都恨谜语人。
希望她还有一辈子的话。
她紧绷神经盯着男人,防着他的下一步动作。没想到他迟迟不动,只是僵持着。这次“对峙”让易知春汗如雨下。她看清了男人脸上每一处微妙的情绪变化,就连他脖颈上戴着的、微微晃动的项链,也清晰地映在她的瞳孔里。
一条漂亮的、但略显得陈旧的项链。吊坠上刻着极富设计感的英文字母“Y”,颇有几分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Y……?
她吃惊于自己还会观察到这样的细节,但现阶段,她不太敢随意开启一个新的话题。时间在沉默里悄悄走过,直到手机的铃声再次响起——
结果男人没有给机会,再次按掉接听键。
他雾气朦胧的眼睛扫了一眼易知春,似乎才意识到自己行动的紧迫性。一个闪光飞过,他扬起刀,想直接把面前的人结果。殊不知,拿着手机的手为他摁住猎物的行为带来了诸多阻碍。眼前的猎物与之前不同,似乎每一刻都在找机会逃出去。
易知春动了。
在他扬刀想要下一步动作时,易知春突然发现自己脖子的压迫骤然一轻。电光火石之间,她发挥了自己的身高优势,往下一蹲、一扭,竟然从他的胳肢窝钻了出去。一瞬间,各种逃生方法都争先恐后涌进她的脑海里,想从房门正面逃出去已经不太可能了,仅仅几秒功夫,她就准备从刚刚打开的、低低的窗口逃生。
但是很明显,男人的反应速度要远超于她。身后的男人像是甩了手机,一只手向她抓来。但她险险又压低了身段,逃过一劫。一切可利用的事物都成为了她躲避他的工具。为了怕他在如此狭窄的空间里再捉住自己,易知春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竟然飞起一脚,直接踹翻了房间过道上的画架。
——啪嚓!
画架一踹即翻,倒在地上,临摹的画作也哗啦啦落在男人脚下。
易知春感觉到男人被画绊住了,但她来不及产生逃脱的喜悦,就听到猎猎风声,在窗边再次被按倒在地上。这次,男人还是将她强行掰转过来,用刀胁迫住她。
奇怪。
易知春后背疼得她呲牙咧嘴的。但尖锐的刀尖却迟迟没有降临。她睁开眼睛,发现男人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有些茫然。这种空白的神色在他的脸上停留了相当一段时间,在易知春觉得自己已经要把小命交代在这的时候,男人突然把刀收了起来。
“这是你画的?”
……?
什么情况?
易知春看着他一只手按着自己,一只手拿过地上被他印上了一个脚印的临摹作。她的表情也定格在与他相似的迷茫上。
“这幅画……”男人重复了一句,“是你画的?”
易知春再一次满脑子都是问号。但是现在的情形总比自己被扎一刀好。她咽了一口口水,点了点头。
这幅画难不成有什么问题?
男人用一种难以言说的目光看着这幅《奥菲莉娅》,甚至于松了自己紧按的手,让易知春轻而易举坐起身来。
这可是逃跑的好机会!
很明显,他现在的状态尽是漏洞。易知春飞快地转身,锲而不舍想要从窗口蹿出去,但是很快,她就听见身后传来了一句轻飘飘的“我改变主意了”。
她绊住脚,转过头,刚好与男人对上了视线。她很难形容自己的感觉,如果说之前自己见到的他的眼睛是雾蒙蒙的,那么此时,这双眼睛就像是迷雾散尽了似的,在阳光下是蓝黑色的,像是一望无际的大海。
她看见男人站起身,却没有来抓她的意思。他只是用手拭去了画上的灰尘,把它卷在了一起。
“我改变主意了。”他露出一个模模糊糊的笑容,好脾气地重复了一遍,“用这幅画换你的命。”
他停顿片刻:“我叫Y。”
那是他项链上刻着的那个字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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