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黎素白的手指搭在膝间，轻点着，徐徐开口，“你知道为什么你的眼睛是蓝色的吗？”
水一有些紧张，手不自然的揪着衣服，是不是她也发现自己的不寻常了，会再丢下他吗？
晨光上升，给水一脸庞也撒下光芒，在晨光中，他摇了摇头。
清黎还是笑着看水一，扑捉到了他的欲言又止，看来他不愿意说。
“你是两族混血，估摸着应该就是鬼族和人族了。”
既然他不愿意说，就只能清黎来说了，看看水一会是什么反应。
水一听见对面人自己道出了自己的身份，低下头去，掩盖住脸上的慌张，她会讨厌自己吗？
两人沉默了半响，清黎站起身了，看着面前低头的少年，头偏了偏，“抬起头来。”
水一这才慢慢抬起头，清黎看见他眼眶泛红，这就哭了，没志气。
他听见清黎叹了口气，“你不喜欢你的眼睛吗？”
感觉到头发被撩起，视野变得开阔，只见一只素白的手在他面前挥了挥，指尖带着一抹淡蓝色幽光。
“好了，现在在普通人眼里，看不见你的蓝色眼睛了。”
水一愣住了，她没有嫌弃他，还帮他掩盖这异色的眼睛，所以她不会丢下自己吗？
清黎看见眼前呆滞的少年，脸颊上还泛着红晕，她从来没有被这么直勾勾的看着，不自然的撇过脸去。
“清黎，你们好了没有，吃早膳了。”
门外紫璃的声音打破了尴尬，清黎应了声，摸出一根发带递给水一，“自己把头发扎上。”就抬脚出了房门。
水一看着手中的白色发带，他走到铜镜面前，楠楠道，“真的都是黑色眸子了。”
……
清黎看着一桌的早膳，“这么多。”
“都是那小二送上来的……怎么样，那孩子是什么身份。”紫璃倚在椅子上，有些好奇的看着对面人。
清黎把昨天白无常说的事大致给紫璃讲了一遍。
紫璃撇撇嘴，“这么说，还要把这小家伙除掉吗？”
话音刚落，房门就被敲响了，两人对视一眼，紫璃开了口，“进来吧。”
水一推开房门，紫璃招招手，示意他过来。
水一慢吞吞的走到桌子边，脸上带着些许胆怯，大半头发被一根白色发带松松垮垮、歪歪扭扭的系在身后，脸颊两边垂下的青丝给少年更添几分柔弱。
紫璃一下子凑近水一，把水一吓了一抖，“哟，这两只眼睛都是一样的了。”看着少年惊慌的样子，紫璃又笑了起来。
“好了，先吃饭吧。”清黎开口缓解了水一的紧张，没有抬头看他，只是盯着茶杯里起伏的茶叶。
从早上起来到现在，水一早就已经饿了，刚才他在门外听见了清黎说的话，她害怕听见清黎的回答，才敲门打断了她们的谈话。
明明才见面不到一天，水一发现自己很在意清黎的话，是因为她救了自己，给了自己披风吗？
水一不知道，但如果她真的会杀了他，他又该怎么办呢？
“愣着干嘛？”一道清冷的声音拉回水一的神，清黎盯着出神的少年，是听见了吗？
看着水一慌忙拿起筷子，清黎摩挲着手腕，她是故意让他听见的，很多时候的选择权，不在别人身上，而是在自己身上。
她看的出来，这少年或许不是个心思不纯的，白无常说的传说可信度也只有一半，为了一个半信的传说而抹杀掉一个孩子的性命，清黎做不到。
所以，现在选择权在这少年手上了。
紫璃不喜欢人间的饭食，所以她只是坐在一旁喝喝茶，一时间桌上只有水一在吃东西。
水一也发现了旁边的两人都没有动筷，他轻轻放下碗筷，看着面前的两人。
察觉到水一的动作，清黎大概也猜到他在想什么了，也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枣泥糕放入口中。
“吃吧。”
闻言水一才又拿起筷子，他以前从来没有吃饱过饭，所以他也很珍惜现在可以吃东西的机会。
紫璃看着两人的一番动作，勾起嘴角，脸上显出一抹玩味的笑意。
……
徜徉大街的青石板路，明媚的阳光普撒在这绿瓦红墙上，街道两旁五彩的商铺旗帜迎风飘扬。
三人一起走在街道上，水一好奇的看着周围的一切，刚才吃个早膳，清黎就说一起出去逛逛。
清黎站在繁锦楼面前，对这装饰豪华的店铺表示满意，趁着回地府之前给这小家伙置购点衣服。
老板看见清黎一行人进来，忙停下手中的动作，上前迎接，“黎小姐，您又来了，这次有什么需要呢？”
清黎是繁锦楼的常客，每次来人间都会来买不少衣服。
“给他选几身，要求还是老样子。”清黎说完往旁边让了一步，露出身后的少年。
水一脸颊微微泛红，知道清黎很有钱，也没想到这么有钱，连繁锦楼都消费的起，再次感受到了他和清黎的差距。
老板打量起水一，眼珠子转了转，“没问题，楼上请。”
清黎和紫璃坐在楼上的雅座上，手边摆着糕点和茶水，水一被老板拉着去了试衣间。
“清黎，你对他这么好呀，搞得我都有些吃醋了呢。”紫璃语气有些阴阳怪气，脸上还是在笑着。
紫璃放下手中的茶杯，看不出什么表情，“带都带回来了，怎么，你也想要几套衣服？”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平淡。
“可就算他是鬼族的孩子，带回去你还要给他找父母吗？”
清黎没再回答，紫璃的问题的确很值得考虑，而且这少年万一不愿意和她走呢？
她有些后悔了，就不应该这么草率的把人带回来，后面一系列问题都没有考虑，但她也还记得昨天在小巷里那少年的眼神。
“黎小姐，这身如何？”老板领着水一走到她们面前，头发也重新扎过了，身着碧霞云雁锦衣长袍，腰间系着墨色宽带了，头顶的玉冠显得整个人清润如玉，他的脸庞轮廓分明，带着丝丝稚气，一双眼眸干净明亮。
水一有些紧张，他怕自己不好看，但出来看见清黎眼中的笑意和眼底的温柔，他心下松了一口气。
“哇塞，不愧是人靠衣装，马靠鞍。”紫璃激动的声音响起，没想到这小乞丐一打扮还这么好看。
清黎看向老板，微微颔首，“再按他的尺码挑几套，记我账上。”闻言的老板脸上笑开了花，忙忙应好。
水一看向清黎的眼睛亮晶晶的，一瞬间他有一个想法，如果清黎真的会杀了他，他也愿意。
在老板去打包衣服的空隙，水一乖乖的坐在一旁，手不自然的搭在膝上，看的出有些局促。
紫璃饮下最后一口茶水，“清黎，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本来是昨天就该回天庭的，为了看热闹留到现在。
等紫璃走后，就留下了清黎和水一面对面，清黎没有开口，她等着水一决定。
水一站起身来，一下子跪在了清黎面前，“请您带我走吧！”声音也比之前大了不少。
听到声音的清黎掀起眼皮，懒洋洋的看着面前的人，水一看不出她脸上有什么表情，是不愿意吗？
清黎单手扶着太阳穴，“为什么？”
“因为……因为我不是人，就是和他们都不一样的人……”水一说着说着声音慢慢变小。
按理来说，水一本就是两族混血，可以在人、鬼两族之间生存，但他身上明显偏鬼族的血统更多，再加上那所谓的传说，丢在这里也是个麻烦，带回地府也是个麻烦。
清黎思虑片刻，再次扬起声音，“可带你回去会很麻烦呢。”脸上带着一抹淡淡的微笑。
看着面前苦思冥想的少年，脸都被涨红了，清黎嘴角的笑意更甚。
“我……我什么都可以做，不会的我都可以学。”水一想了半天也只有这一句话。
“呵。”清黎发出一声轻笑，“行吧，我那还缺个打杂的。”闻言水一脸上露出一抹腼腆的笑容。
本来就只是测测他的意图，这么个潜在敌人还是带回去放眼皮子底下更稳妥，如果以后真跟上古凶兽扯上关系，也方便下手。
两人走出繁锦楼，清黎看着这人来人往，想着该怎么回去，后面的水一提着大包衣服，显得有些吃力。
看着前面的清黎准备要走了，水一鼓起勇气喊住了她，“恩人，可以先去一个地方再走吗？”水汪汪的眼睛看向清黎，全是请求。
她之前听过不少人给她喊恩人，现在倒有些意外水一也叫她恩人，她点了点头，同意了。
水一给清黎带路，少年俊美的容颜引来不少路人回头驻足，他有些害怕他人的目光，只能低下头去。
突然感觉头上一重，水一惊讶的抬头，看见清黎精致的眉眼带着些许温柔。
清黎整理了一下少年头上的面纱，松开手就看见水一亮晶晶的眼神，清黎轻咳一下，“这样就不用低头走路了。”
水一感觉到自己的心在剧烈跳动，酥酥麻麻的，他忍不住用手按在胸口，感受自己强烈的心跳。
……
清黎站在一个破旧的茅草屋门前，微微蹙眉，这个破房子是什么，上面的茅草都快掉光，黄土砌成的墙壁随时感觉就要倒塌。
水一小心翼翼的看着清黎的表情，看见她的皱眉，认为清黎在嫌弃这个房子。
“我自己进去就好了，麻烦您在外面等一下，好吗？”看着水一连忙解释的样子，清黎抬脚先走一步，“来都来了，去看看吧。”
水一连忙跟上清黎的脚步，屋里和他离开的时候一样，地上铺着草席，清黎站在房间正中间打量着这里，水一正在一个角落费劲的扒拉。
这小家伙就生活在这里？难怪看着那么落魄，屋子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角落里面堆着一堆杂草，上面还要挤压的痕迹，头上的阳光直射进来，如果是下雨这怕不是会被淹没。
过了良久，清黎已经快脑补出水一以前的悲剧生活了，水一的声音响起，“找到了。”
清黎看见水一满手的泥土，捧着一个沾满泥土的小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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