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暗潮涌动欲望笼心

孟府。

妆镜前,一位少女端坐,面色平静,微笑着在自己额上描摹花钿。黄昏时分,光线昏暗,只留一缕落日的余晖,从镂花窗中穿过,画出一副少女描红妆图,此景颇有女儿闺阁怀春的意味。

芒儿端着新娘喜服从外院进来。从前新娘出嫁的喜服都是要自己绣的,自天衍娘子谢飞熙之后,女子在江湖中地位大升,如今越来越多的女子不拘泥于闺阁,愿意出入江湖,闯荡一番。

这喜服便交与专门的绣房或者自聘绣娘绣制,孟家何等强势,自然是聘请淮州最好的绣娘为孟娘子绣制喜服。

只是这喜服绣好了,新娘却并不见得愿意穿。

芒儿静立在旁,小姐未开口,她自然是不敢说话的。这几日,小姐心情都不太好,看着郁郁寡欢,家主也不来看小姐。唉,只芒儿一婢子,无可奈何也。

孟澜侧头,瞧着华丽的喜服,突然涌起想撕碎它的冲动,但是,她不能,为了父亲,她不能。

孟浮是孟家家族的主流,从麟武娘子起到孟浮的爷爷那一代都是力压支流,带领孟家人在武林之中占据一席之地。

可惜,也是从孟浮爷爷一代开始,主家子嗣单薄,资质平庸,这家主之位没丢,全靠的是旁支对麟武娘子的敬重和孟浮在其中走人情,实际上主家势力已经大不如以前了。

从前,孟家家主是可由女子担任的,能者居之,但必须是主家一脉,这是麟武娘子后一代家主定的规矩。过了几十年,慢慢的,家主之位变得只能由男子担任。且族内女子不得习武,入江湖。

孟澜本来是可以做驰骋江湖的女娘子,再怎么豪情万丈,也豪不过族规。她只得将曾经的江湖梦埋在心底,羡慕其他的女子可以随意出入江湖,而自己只能是待字闺中的孟家小姐。

回神过来,秀美如玉的脸上早已挂满无奈的泪珠。

芒儿默默退出去,老远看到家主从长廊那边过来。

“小姐,家主来了!”

孟澜惊醒,将面上泪珠胡乱抹掉,随意的上了点胭脂和口脂,整个人变得气色红润。站起身来,到房门口,迎接父亲带来的“死讯”。

那个埋在心底的江湖儿女梦,即将彻底破碎。

芒儿退到门外,朝孟浮行礼。

“澜儿?”

孟澜微笑“父亲,何事?”。

半晌无言,孟浮的眼神突然变得复杂,似有泪光,似有狠绝,或是无奈,但,夜幕已至,一切都在黑夜里散开,空留一裹不易察觉的冰冷。

“澜儿,这次广陵会是救我们的唯一机会,无论是清风门还是明德教,只要他们其中一个得了魁首,你就必须嫁给夺魁者,澜儿,你明白吗?这次机会太重要了!”孟浮抓着孟澜的手,微微收紧,黑夜中感受不到冰冷,月光照进来,竟瞧见了孟浮眼中的热切。

孟澜粲然一笑“澜儿明白的,无论是谁,我都会嫁,请父亲放心。”。

主流一脉已到强弩之末,孟浮只有孟澜一个女儿,为了生存,只能牺牲女儿的未来。傍上一方势力,便可化解危机,最好是明德教和清风门之一。若是这两派,他孟浮还怕他孟谈什么?!往后再也不用像狗一样卑躬屈膝,日日与旁支的那几个贪货打交道。他可以重回昔日孟家主的风光,这样想着……

迎着月光走了出去。

只见孟浮惨白的脸上竟隐约浮现出蛇象。

“嘶…嘶……”

无人听见。

——

明德教,水牢。

冰冷潮湿,只留一道小窗口,隐约有光射进来,形成一束光路。

只见水牢中的人动了下,随之一阵锁链声响起。那人被绑在木架上,双臂被锁链束缚住,拉向两边。

突然,水牢的门被打开了,有人进来了。

那人抬头看向来人。

来的人是明德教三峰首徒文桦公子,天封榜前十。一手剑似刀,在一众人剑修中显得极其独特。

“前辈安好?”文桦行了晚辈礼,问道。

闻三春咳了几声,嗤嗤笑道“你看我像好的样子吗?你把锁链解开,我就好了。”。

文桦不与他争辩,直道:“依晚辈看,前辈还是答应了比较好。”。

闻三春道:“不可能,看你这小子人还不错,剑也使的好。我不跟你说,让你们掌门死过来,我跟他好好聊聊!”。

文桦不再劝说,自从闻三春被关在这里起,就是文桦负责看管他,掌门命他劝说闻三春答应掌门交出幻月心法,便可放他离去。

于是,这样的对话,每日都要上演一次,闻三春来了兴致还逗一逗文桦,累了便一句不吭。

两相无言,文桦行了礼,出了水牢。

——

绮园。

郑芳意正在湖边喂鱼。

“还是不肯答应么?”

文桦答道:“是。”。

郑芳意似是可惜,道“唉,何必如此执着,交出来,便放他一条生路。一本心法换一条命,何其划算,为何不答应呢?”。

文桦不语。

郑芳意看了眼文桦,笑道:“你这小子性子倒是沉得很,不爱说话可是讨不到媳妇的,多和沈家兄弟走走,性子打开些。”。

文桦道“是。”。

郑芳意打量几番,文桦相貌俊美,性子沉默,眉眼间却有桀骜不驯,这一抹异色叫他与众不同。

“罢了罢了,不想就不想吧。叫你过来是有事跟你说,此次孟家广陵会,需要你娶一个人。”。

文桦抬头,面上有些抗拒,几息之后,像是接受了,不问娶谁,只答:“好。”。

郑芳意满意的笑了,让文桦退下。

在文桦小的时候,家里遭逢变故,全家被灭门,是郑芳意收留了他,给他吃的穿的,还教他武功。所以,在文桦眼里,郑芳意对他如有救命之恩。

郑芳意就是拿捏了这点,让他去娶孟澜,正是在合适不过了。麟武花倒手不说,明德教在淮州也占得一席之地。

明德教本教在皖州,皖州虽说地方大,可是富庶程度比不了江淮两州,他不想和洛尊那个疯子争地盘,只好打淮州的算盘,北边的齐州也没法去,星纺阁守着,如一鼎铜铸钟罩,牢不可破,任尔无法侵犯。

淮州只有清风门和孟家在,孟家主脉式微正是雪中送炭的好时机,清风门虽也是大门派,但对明德教来说,还不足为惧,不过也不可与之交恶。

依孟府定的规矩,郑芳意命沈家兄弟沈清和沈泠一同去。

——

残阳余晖慷慨地映红了半边天,与绯色晚霞交织,活像小娘子的胭脂,可爱又羞恼。

楼大花实在找累了,相中一家酒楼边进了去,要了壶烈酒来,一口喝了大半碗,可见是渴极了。

说实在的,这淮州的烈酒不如陇州,淮州的烈酒入口喇你舌头一下子流进喉里还是甜的,陇州的酒却是真烈,像大漠的沙子,粗粝、辛辣。

快被这酒给甜晕了的楼大花被一声惊响吓清醒了,一个激灵,左手迅速摸向后背,猛然定住,改为右手摸向腰侧,都空无一物。

懊恼的挠了挠头,才想起来自己没带剑出来。

虽说他带了和没带一样,这两年也跟着剑客大佬学了不少的,以防不测,还能挡两下子。

发出响声的是一个刀客。

身材魁梧,胡子遮了半张脸,背在身后的宽刀被他拍在酒桌上,“卡擦”一声,桌面上出现裂痕。

酒楼掌柜疼惜的看着将裂的桌子和满地的碎片,手上稳稳地那些算盘啪啪打的飞起。

刀客此时横眉怒目道“老子说容虞是真刀客就是真刀客!老子就是练刀的,当然清楚一个刀客是何模样!用不着你们这帮附庸风雅的小白脸来置喙!”。

对面站了两三群人,楼大花再一看,是明德教的弟子。

明德教弟子统一身穿明黄色服饰,内门弟子的较为精致些,而外门弟子的显然更为粗糙。

此时与刀客对峙的就是明德教的外门弟子,周边还站些别派弟子,有看热闹的,有同样愤愤不平的,就是没人敢上去与刀客正面较量,比比谁嘴皮子溜。

不只有来桐城参加广陵会的人,还有前来学习观摩的人,大门派也会拍外门弟子外出修行历练,而广陵会武斗场是个很好的机会。

参加武斗场的人不会留宿在孟府,所以在这儿看到一大堆明德弟子是很正常的。

楼大花听见一声细弱的声音道“那……容虞背负全家血债,为人极其残暴,是…是……”憋了半天,像是终于受不了了,颇有些不破不立的勇气大声喊道“是个什么真刀客!还不是走火入魔了滥杀无辜,就是邪魔外道!!就是!!!”。

听到这,楼大花摸了摸下巴,似有灰沾上了,低头一看,什么都没有。

容虞在当年清风十徒排行第五,没死之前是名副其实的天封榜第一,靠刀打上去的,当时江湖中学剑的更多。自从他横空出世,学刀的开始多了起来。就不免有摩擦,实力不够,不肯静下心来琢磨的,就要在嘴皮子上争争面子。

眼看那刀客和对面一群看起来还未弱冠的弟子要打起来。

楼大花丢了个银子付了酒钱,赶紧跑出了酒楼,免得殃及鱼池,扯皮在他眼里就是不分青红皂白只管自己骂个爽的唾沫盛宴,没必要掺和。

楼大花慢悠悠的沿着城墙走,平日里见惯了他傻缺的模样,此时还颇有些闲庭信步的公子哥儿气派。

从怀里掏出一把玉扇,没打开,一哒一哒,敲着手心。

他怎么记着当年清风十徒里出了两个刀客?

算了……记不清了。

“哼哼…渔舟唱晚,酒美风和暖。夕阳西下,江面波光。渔…唉?渔什么来着?”

“算了,记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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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惊掠乱我心曲
连载中施鸣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