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一下午鬼怪故事的宋清带着一身无语凝噎的气息回到了客栈,彼时宋清敏锐地发现客店里的气氛似乎同以往有些许不同。
具体是什么原因,她说不上来。
正准备回二楼客房的宋清正拾阶而上,迎面走下来一位膀大腰圆的壮汉,面容冷肃,一派不好惹的气势。
宋清的面上露出同样的神色,只是帷帽避面,对方并没有感觉到。
不过是擦肩而过的一瞬,宋清以往异常平和的内心忽然就‘咯噔’了一下。
是同类的气息。
这样毫不遮掩的戾气,没砍过几个人是不可能显露出来的。
绿棠也是一脸冷漠地跟随宋清走进了房间,房门一关上便听到某人狠狠地松了一口气:“呼~”
宋清顺手就将帷帽摘下,抬眼瞥向绿棠,眼神询问是怎么回事?
绿棠心有戚戚地说道:“不知为何,就是莫名觉得不敢大声说话,有些……有些胆寒……”
对于绿棠的感受,宋清的脸上出现了一抹神秘的笑意,但很快就消失了。
这意味深长的笑容,让绿棠在心里默默将没说完的话都吐了出来:这似曾相识的感觉就和当初初次见您一样。
但这话她只能在心里自己消化,彼时夫人已经很少有那样狠厉的姿态了。且她不认为有哪个女子愿意听到自己形容恶煞,气势骇人。
故绿棠只是在心里戚戚,面上只道那男子的危险气势。
宋清悠然坐下,而后缓了一杯暖茶,温暖下肚后,宋清眉头一挑,略略点头:“温度适宜。”
绿棠也有些无语,别家夫人怎么也会说句‘是杯好茶’,而自家夫人却道‘温度适宜’,真是位……不能按常人去琢磨的夫人。
其实她们出门也没多久,因为宋清没有去逛街什么的,只是两点一线地去了药店。因此回来的时候,那孩子还在睡。
宋清等了等,待自己手指略暖了,才去内间看望熟睡的小儿。
“还是这会儿安分啊,要是一天到晚都在睡那就舒服了。”
某人不禁感慨道。
奶嬷嬷和绿棠对视了一眼,而后又默默低下了头。
其他的什么她们不敢说,只能在心里祈祷郡主赶紧好起来吧……
时至傍晚,忽然有人来敲了门。
可能是今日的客店气氛不对,坐在墩子上琢磨绣帕花样的绿棠莫名被吓了一跳。
宋清将手里的书卷挪开了一点,看向她,绿棠缓了缓神,而后吸气起身准备去开门。
因着门口处还挡着一扇屏风,这屏风高大,将外间的矮榻遮了个严实。
宋清此时就坐在矮榻上,被桌上的烛火一投,屏风处只影影绰绰有个女子的身形。
门开了,外间的人一眼便看到屏风出投射出的一位淡定女子。
只因此刻,对方仍在低头看卷,姿态清闲恣意。
“何事?”绿棠以为是店小二,等定睛一看却是一位未曾见过的男子。
她不免抿了一下嘴唇,偷偷往里面望了一下。
见夫人还是气定神闲,绿棠才慢慢回了点神志。
“多有打扰,我们一行是走队的商旅,刚从前头回来,这不,凶险万分!我不少同行的伙伴都受了些伤,来这崇野也是为了医治伤病,好能顺利归家。”男子悠悠开口,一派彬彬有礼的礼貌姿态,绿棠也是认真听着。
“不过,今日我们一早便去这最大的药房处取伤药,店伙计说都被一位夫人给买走了。我们这一行折损了不少兄弟,人数颇多,店里的伤药并不够。可否轻视一下,让夫人匀我们一些。”
眼瞧着对方说了一车轱辘话,绿棠觉得这人七绕八绕的,真是说得也别扭,她也听得受累,最后她眼神发晕地点了一下头:“我不太清楚,麻烦稍候,我去请示一下夫人。”
“啪嗒”门被关上。
只见门前的人影略略站远了些。
瞧着倒像是位彬彬有礼的。
绿棠转身走向屏风里侧,只见刚才还在矮榻处的夫人此刻已经不见了踪影。
她转身去往里间,里间也没有人。
绿棠顿时瞪大了眼睛。
因为孩子也不见了!
只留下一个奶嬷嬷与小丫鬟此刻在大眼瞪小眼。
“夫人呢?”怎么一眨眼就消失了!?
还是老道些的奶嬷嬷狠狠咬了一下牙,而后俯身到绿棠的左耳处:“方才房门一关,夫人便疾步一闪,将小公子抱走跳窗而出了。只留了一句,等她回来再说。”
说完,奶嬷嬷也觉得自己的舌头开始打结了,她刚才说的什么?一闪……然后跳窗?
奶嬷嬷手上用力地握紧着拳,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可怎么清醒啊?
为什么要跳窗啊?!!
还带着孩子跳!!!
再联想一下先前三小姐的胡言乱语,唔唔唔不敢想的……不敢想!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三小姐不会直接把孩子弄死的。
但她跳窗了呀?
还能活吗?
奶嬷嬷心里风起云涌,差点在心里给自己一记闷雷给劈得外酥里嫩。
而绿棠,她此刻正在扑闪着自己的大眼睛,试图通过快速眨眼以达到脑子清醒的目的。
“嬷嬷你疯啦?”
没等绿棠开口,那边窗口就来了动静。
宋清回来了!
“夫……”三人异口同声地开口,宋清一个眼神过去。
全部噤声。
“有危险,我让她们先偷偷离开。我们可能要留下来斡旋一阵儿。”眼神一一扫过众人,“别添乱!”
纵使心里有千言万语,她们此刻见了主心骨缓了心神,也不用再问。
三人一齐点头,示意自己明白。
宋清瞥了一眼外间,而后走了出去。
一边走着,一边同绿棠说:“你只需要同那人说,既是有缘,赠药也无不可,只是不知他们需要多少。可否有个数目?”
说完,她便继续拿起了手里的书卷,翻了一页,眼神又开始投入书间字海里。
绿棠望了一眼站在角落里的嬷嬷与香曲,定了定神,转而去打开门。
她态度如常地继续同那个人交谈,只见屏风那头传来声音:“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只是赠药就算了,我们可以买。就按市价来,如何?只是我们还需一些防着后用,可能须夫人所购之四成。若是不妥,我们可以出双倍的价格。”
“四成?”绿棠有点疑惑,因为她是知道夫人买的数量的,四成都好几大车了。
买这么多伤药,军队都可用上许久了。遑论普通商队!
这些人不是黑心的转手贩子吧?
绿棠有些面色不虞地看着对方,眼神透露出一股‘你们这黑心商家’的不满神色。
但也只是神色,不敢自己多话。
她有些警惕地开口:“我不能做决定,还要去请示夫人。”
上下打量对方好一会儿,绿棠才阖上门。
“夫人…”绿棠停在矮榻前。
宋清捏紧了书卷,青葱的玉指在泛黄的书册上格外醒目。
来势汹汹……
宋清抬手示意绿棠靠近,在其身侧耳语几句让她照办,绿棠聚精会神地听着,唯恐自己漏下了哪个字。
“听明白了?”
绿棠一言不发郑重点头。
而后宋清便起身离开走到内间,外头传来窸窸窣窣的话语声,她也不在意。
只招手引来奶嬷嬷和香曲,小声道:“我们被人盯上了,等会儿你们装作我的嬷嬷和丫鬟,说是替我去酒楼购置宵夜。酒楼后侧的小门有王虎在那接应。等对上头只管随着他们走,后头会送你们与她们汇合。”
奶嬷嬷攥紧着手帕心有戚戚,只一个劲地点头。
小丫鬟有些瑟瑟发抖,但宋清一个眼神过去。
香曲还是咬着牙说道:“三小姐放心。”
“那您呢?”奶嬷嬷担忧地看着这位临危不乱的三小姐,这也还只是个孩子呢……
宋清竖起食指,示意噤声。外间已经不再说话了。
她抬了抬手往下压,让嬷嬷放松。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观他们采购药物的数量便可知道,对方人数庞大且组织机构清晰。
张口便是四成,看来对于她采买的数量心里都有成算。
一般的交易买卖,买卖双方都是订立契约的,白纸黑字,保密也是其中不可或缺的条款。
这么轻而易举地就知道了她的采购信息与居住位置,不排除对方用暴力手段使对方‘信服’。
他们与药房店家联合做套?
不太可能。
若是认识,就不会将药材先卖给她,而后转买。
明显多此一举。
张口便是伤药,且数量庞大。话语间明里暗里都是强势意味,压根就没给一点不交易的余地。
于崇野附近,自前首而来……
石青岭!
结合附近的诡异传闻,明显这山岭间有个巨量庞大的民间组织。
匪?
自那人开口商榷的一瞬,宋清的脑子便百转千回,将最差的情况摸了个干净。
门口“吱呀”的关门声应时响起,绿棠过来回话:“我已经按照夫人的吩咐,说是可以交易,只是现如今东西不在驿站,存放于别处库房。若是出库提出,还要找库房管事录出,只能明早再谈了。”
“嗯。”宋清简单明了地应了一声。
随后看向其余二人:“你们等一会儿再出去,包袱什么的都不要了,贵重金银就藏在身上,莫暴露。”
“不过,你们拿着也无事,只说是替我搜罗美食。多拿点银钱也是合理的!”
嬷嬷和香曲连连应是。
缓了一会儿的嬷嬷随后便带着香曲离开了。
自门口寻了一辆马车,便出发带她们游崇野。
跟着她们的一个不起眼的小子,眼见这俩娘们还要再逛,便不再讪讪而回。
王虎见对方回去了,这才将人带走。
其实在第一家酒楼的时候,嬷嬷都想直接走了。后来是一旁盯梢的护卫发现有人跟着,这才东跑跑西逛逛,把人跑累掉。
张夺与王虎是宋清身边数一数二的护卫头子,跟着宋清以来受教不少,因而一行人做事都是心照不宣。
在如此默契配合下,宋婉一行人才能密不透风地离开。
只是一应细软等物,都留在了客栈。
如此才能营造出无事发生的假象。
第二天一早,待人流嘈杂起来,宋婉一行人的物什才随着客栈众人的响动,一起被运了出去。
好在对方的重点是药,不是人。
买药的是她,宋婉这几日病倒,她们也没有再串门。如此,一应事物才能有条不紊、顺理成章。
而郊外已经远离崇野的宋婉也是满脸忐忑地等候着消息。
昨夜宋清忽然携人翻窗而入险些下了白术一跳,好在白术沉稳,并没有喊出声。
不然……
宋婉护着孩子,感受着不停向前行的马车:“她可说了什么时候汇合?”
张夺手里摁着大刀,纵马低头应道:“夫人说她会跟上。”
也就是说,杳无音信,并无谋划。
宋婉蹙着眉低头将脸贴近孩儿,胸口鼓噪的内心不停地在狂跳:老天保佑,莫生事端,予我们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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