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千里

李曼青见过太多进士,有成气候的,有不成气候的,但成气候的都不忠诚,忠诚的都很平庸,不怎么成气候。这个陆麟风,他不了解,得再看看。就在这个时候,皇甫诚回头瞥他,好不以为然的一眼,李曼青有点不高兴了。

这小子是故意的,仗着皇帝撑腰,李曼青接了陆麟风的酒,一口饮了,陆麟风狂喜,竟然如此简单就拜到了刑部尚书李大人的门下。

过完了十五,这年也就要过完了,六部开始招人,新科进士的前三名去翰林院修编,这是惯例。

至于后面的,运气好的去富裕的地方做县令,七品官,慢慢往上爬,四十岁能爬上四品,那就改变命运了。如过考核不过关,一直调不上来,那就县令的凳子坐到老死,一辈子也不用挪窝。

运气不好的会去穷乡僻壤,可能是个穷山恶水的地方,这都是没拜门庭,被吏部随意打发的。

正月十一、十二、十三,连续三天,陆麟风都走了李大人家里,前两回李大人都不在,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在。总之第三天夜里,李大人终于在了,也没说几句话,起码陆麟风的礼是送出去了。

刑部尚书的府里,多少暗卫盯着,这礼也不能送太重,当然也不能太轻。

暗卫告诉皇帝,“送的几坛子酒,还有一桶小黄鱼。”

“金条子?”皇帝问。

暗卫摇头,“不是金子,是鱼,活水鱼,江南那边的小黄鱼,淡水鱼,还是活的。”

皇帝没说话了。

皇甫诚也没拜门庭,就等着被分派一般,也不着急,也没找人活动,更没去找他爹。

不出意外的,陆麟风会进刑部,就算是个八品官也比外放强,外放虽然虚高一级,县令是个七品,但县令是三年一考核,三年又三年,升迁太慢了,何时何地才能再做回京官。

冬日还没过去,陆家的高楼就修建起来了,意外也就来了。

这楼被人举报了,说非法占地,非法围墙,几十个村民围住了陆家的院墙,喊着要拆了这堵墙,说院子里有一块地,一个水源是村里的,没有卖出去。

树大招风。这时候江氏和陆良镛都反应过来了,直接是冲着他们陆家来的,陆麟风是外放还是留在刑部根本没有一个说法,怎么就这会儿来了。无非是欺负他们一家还没站稳脚跟,也不想他们在京城站稳脚跟,真站稳了,还怎么敲诈勒索,还怎么在一个刑部官员手里闹事。

陆麟风也没有法子,去问师座,师座避他,见都不见。

暗卫一桩一桩都告诉了皇帝,皇帝笑,还问:“是不是真的不见?”

暗卫也笑,“属下不知。”

陆长宁的用处终于要出来了,江氏左思右想,问陆良镛,“让宁儿去吧,她是女孩子,兴许——”能惹得一点怜惜。

陆良镛反而觉得没有用,刑部尚书什么漂亮姑娘没见过,怎么玉儿一个丫头片子,能迷倒尚书大人?他不信。

但江氏没有别的套路,将陆长宁打扮了一番,推到陆麟风面前,“带你妹妹一起去,总能进屋里坐坐。”就差没直说,往李曼青床上送了。

选前程还是女人,是外放还是留在六部就这几日了,零零星星已经有同科进士启程就任,这几日应该是更多,再等几日,变数更多,陆麟风不敢想。他回头看了陆长宁一眼,说:“戴好风帽和斗篷,跟哥哥出门。”

江氏没让小茹跟着,这种事情,知道的人越多越不好。

李曼青府里正在宴客呢,状元榜眼探花郎这三位,都是要进翰林院的,铁板钉钉,与他刑部没有关联。

但翰林院编修也就三年,三年后还是要进六部的,要么就是外放,说没关联,还是有。

皇甫诚还是那个样子,对李曼青爱答不理的,李曼青也不会自讨没趣,非要和一个毛头小子说话。

饭吃一半,酒也没醉的时候,管家进来了,在李曼青耳边耳语,皇甫诚这人没什么优点,就是耳聪目明的,也会看唇语,有必要的话,腹语他也懂一点。

什么陆家,什么姑娘,李曼青起身,借故更衣,跟着管家出去了。

没憋什么好事,皇甫诚才是真的想去厕所,也跟着出去了。

离李府一条街的暗巷里,陆麟风看见李曼青来了,上前一步,“恩师。”

李曼青瞥他,“何事,为何不进府说话?”

假惺惺,伪君子,陆麟风心道:怎么进你府说话,我不带个姑娘来,你会出来见我么?

“长宁,拜见李大人。”陆麟风说。

皇甫诚悄无声息地坐到了树上,见那女子微微抬首,“陆长宁见过尚书大人。”

是她?

三番两次的,她究竟是陆家的什么人,她最开始叫玉儿,说自己姓汪,就是个下人。

现在她又姓陆,在干什么,勾引李曼青?

皇甫诚也说不出这女子究竟有什么本事,老是惹他烦心,但也不愿见这么后生的美娇娘去伺候李曼青那个冷血狂魔,便丢了两个炮筒下去,连炸两下,吓了底下的人一跳。

李曼青抬头,什么都没有,屋顶上也没有人。他看了玉儿一眼,道:“天黑路滑,都回去吧,我知道了。”

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说了。

陆麟风的心一点点往下沉,师座是看中玉儿了,送进去,师座会收的。

陆麟风还没进官场,他已经慢慢变得冷血冷情了,他能感觉到。他曾想象的玉儿,是他后院里面的姑娘,红袖添香,竹影潇湘,怎么会,怎么会......陆麟风的脸有点微红,觉得对不住玉儿,但玉儿仿佛知道,这都是她的宿命,被卖来卖去的宿命。

玉儿学着江氏教的,福了一福,变转了身,跟陆麟风走了。

一顶青篷小马车,不起眼的,绕去朱雀大街,才往陆宅走,途径朱雀大街的时候,陆麟风想找个话聊,玉儿也没说话,垂着头,或者并不看他,偶尔掀开帘子,望着外头,人间盛景,烟火鼎沸。

“宁儿,想吃馄饨吗?”陆麟风问。他深深感觉到自己是个卑鄙小人,自己心仪的姑娘,为了所谓的缥缈的官途,都能亲手献给上峰。

玉儿默不作声地跟着下了马车,跟着陆麟风进了一间酒楼,低着头,陆麟风才和小二点菜,没隔多久,小二又上来了,在陆麟风耳边说了几句。

玉儿瞧着他点头,然后他起身了,说:“我稍后回来,你先坐着。”

玉儿低头笑,知道这是要把她卖了,男人,哪来的良心,没有的事。

小二先上的酒,趁着此刻无人,空无一人,玉儿自斟自饮,喝了个饱,她兴许应该庆幸,自己还有三分姿色,还有这个用途,不然......,不然和周姨娘一样,老死,或者被绞死,总有个死法的,都不太体面。

等着李曼青来的,等啊等,玉儿脸都喝红了,也没看见李曼青。

李尚书大人被状元郎缠住了,不得脱身,这位盛京的状元郎说东说西,从诗词歌赋谈到西湖楼外楼,从塞外风雪说到扬州风貌,李曼青惦记着陆麟风带来的那姑娘,郁郁葱葱的年纪,腰肢盈盈一握,影影绰绰,音色也很动听,江南小调的,一下好像就钻进了他的心里。

谈到快宵禁了,榜眼探花郎都要告辞了,状元郎还是不想走的样子,等李尚书的夫人亲自出来接待,是赶客了,皇甫状元才笑着告辞。走的时候还笑意盈盈的,李曼青总觉得这个状元很邪性,还姓皇甫,盛京来的。

陆麟风是个懦弱的人,丢下一个弱女子在酒楼包厢里,下人告诉皇甫诚:“陆姑娘醉了,在那儿呢。”

“嗯,”摆了摆手,让下人撤了。

皇甫诚钻的是窗户,外头还有人把守,估计是李曼青的人,陆麟风没入官场,调不动这些会武的人。

真是蝇营狗苟,蛇鼠一窝,皇甫诚一把将汪玉儿也就是陆长宁抱起来,她应是胖了不少,没抱动,用膝盖抬了一下,却将玉儿耸醒了。她看见是他,笑了。

“笑什么,谁和你笑?”他正生她气。

玉儿笑了笑,小猫儿一般,往他怀里拱,还双手搂住了他脖子,皇甫诚低头看她,确实长胖了,不止人变重了,胸也大了,都挨着他了。

“睡,你还睡得着,是猪吗?”话虽如此,皇甫诚声音也软了,还是搂紧了玉儿,朝着外头说:“解决外头那两人,送她回去。”

“是。”屋顶上的暗卫出手如疾风,迅速打倒外头两个看门的,拖走了,皇甫诚解下自己披风,盖在玉儿身上,双手将她一抱,迅速下楼。

陆长宁现在是小姐,小姐的名声都很重要,起码在盛京是这样,辽东的小姐们也不像她,什么都不行,什么都要人帮着处理。辽东的小姐们,骑马射箭,雄姿英发,北地上起来的女儿们,英勇豪气,气概万千,个个女儿都是好手,绝对不输任何男儿......这汪玉儿,竟就这么傻,人家拿她当礼物送,她竟然不知道反抗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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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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