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寄风回到上海,日子像是被按下了快进键。金融系的课业比他预想的还要繁重,密密麻麻的公式、模型,还有那些需要大量阅读的案例,几乎占据了他所有清醒的时间。他依旧做着家教,穿着那几件洗得发白的衬衫,奔波在地铁线上。亭子间里,那盆绿萝倒是长得愈发茂盛,叶片油绿,在日渐寒冷的天气里,固执地守着一点生机。
他与邢南煦的联系,保持着一种心照不宣的节奏。不频繁,却规律。多是夜深人静时,简短的信息往来,说的也都是日常。邢南煦抱怨北京干燥的天气,说他买了加湿器;李寄风提醒他降温,记得添衣。字里行间,是小心翼翼的克制,也是深入骨髓的牵挂。那个北京的秋夜和离别时的吻,像一帧被珍藏起来的旧照片,温暖,却不敢时时翻看。
十一月初,上海下了一场淅淅沥沥的冷雨。李寄风刚从一户家教出来,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沈哲。
“寄风?”沈哲的声音在电话那头有些模糊,背景音嘈杂,“我在上海,方便见一面吗?”
他们约在苏州河边的一家小咖啡馆。雨丝斜斜地打在玻璃窗上,划出一道道水痕。沈哲比在北京时显得疲惫些,西装外套随意搭在椅背上。
“南煦妈妈……住院了。”沈哲搅动着面前的咖啡,开门见山。
李寄风握着杯子的手一顿,抬起眼。
“不是什么大事,老毛病,高血压。”沈哲叹了口气,“就是……情绪不太稳定。她知道我来了上海,托我……来看看你。”
这话说得委婉,李寄风却听懂了弦外之音。那看似平静的湖面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
“阿姨有什么话,请直说。”李寄风的声音很平静。
沈哲看着他,这个年轻得过分的大学生,脸上却有着超乎年龄的沉稳。他沉吟片刻:“小姨的意思是……你们还太年轻,未来的变数太多。她希望南煦能安心完成学业,不要为其他事情分心。”他顿了顿,补充道,“当然,这只是她作为一个母亲的担忧。”
话说得客气,意思却明确。距离并没有让那根紧绷的弦松弛,反而因为无法掌控,增添了新的焦虑。
“我明白。”李寄风点了点头,没有争辩,也没有承诺,“请转告阿姨,保重身体。”
他的反应让沈哲有些意外。没有预想中的激动或辩解,只有一种近乎冷漠的接受。沈哲打量着他,忽然问:“你呢?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李寄风看向窗外迷蒙的雨景,河对岸的霓虹在水汽中晕染开模糊的光团。“读书,毕业,找份工作。”他回答得简单,像早已规划好的图纸。
“就这样?”沈哲挑眉。
“不然呢?”李寄风转回目光,眼神清亮,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锐利,“我和南煦的路还长,急不来。眼下,把自己该做的事情做好,比什么都强。”
沈哲沉默了。他发现自己似乎从未真正看清过这个沉默寡言的年轻人。他有着与年龄不符的耐心和定力,像一棵树,沉默地向下扎根,不急不躁地生长。
这时,咖啡馆的门被推开,风铃叮当作响。一个穿着米色风衣、气质干练的年轻女人走了进来,目光在店内扫视一圈,落在沈哲身上,笑着走了过来。
“沈哲?不好意思,路上堵车。”她的声音清脆利落,目光随即落到李寄风身上,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好奇。
“介绍一下,”沈哲站起身,“苏曼,我大学同学,现在在《财经周刊》做记者。这是李寄风,我……一个朋友。”
苏曼伸出手,笑容爽朗:“你好。”她的手指修长有力,握手时带着职业性的坚定。
李寄风与她轻轻一握:“你好。”
苏曼很自然地坐下,加入了谈话。她思维敏捷,言语风趣,很快掌握了话题的主导权,从上海的天气聊到最近的股市波动。她似乎对李寄风很感兴趣,不时将话题引向他,问及他的学校和专业。
李寄风的回答依旧简短克制,但苏曼总能从中找到可以延展的切入点。她谈起金融市场的案例分析,观点独到,显然不是泛泛之辈。连沈哲都有些惊讶于她对专业领域的熟悉。
“没想到你对金融这么了解。”沈哲笑道。
“做我们这行,什么都得懂一点皮毛。”苏曼端起咖啡,目光似有若无地掠过李寄风,“尤其是面对你们这些未来的金融精英,不多做点功课,怎么跟得上节奏?”
她的眼神带着欣赏和探究,那是一种成熟女性对优秀异性的天然关注。李寄风垂着眼,专注地看着自己杯中逐渐冷却的咖啡,没有接话。
雨渐渐停了。窗外,苏州河的水面泛着粼粼的波光。
这次会面,像一颗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沈哲带来的消息,苏曼的出现,都让李寄风清晰地意识到,他和邢南煦要走的路,两旁并非只有鲜花。有来自家庭的持续压力,也有外界不可预知的变量。而他能做的,就是像他对沈哲说的那样,沉下心来,把自己该走的路,一步一步,走得扎实。
回到亭子间,他给邢南煦发了一条信息,只字未提沈哲和苏曼,只问:“阿姨身体好些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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