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轮到十一班表演。岑宁熙站在第一排的最右侧,努力跟随音乐的节奏。她着实不擅长表演,几次忘记动作,撇了眼身旁的同学才勉强跟上。
扇子侧边缝上飘逸的丝绸,观众的目光也随之上下摆动。
即便知道观众的注意力不单聚焦个人,岑宁熙仍然感到不自在。
在最后一个节点,有个单手转扇子的动作,岑宁熙没抓稳,扇子“啪”地一下掉在地上。
一刹那,岑宁熙的灵魂险些从躯体里飞出。
好在之后,是阵型转变,女生后撤,男生举着红旗上前。岑宁熙慌忙捡起扇子,缩回人群的角落。
直到表演结束,获得观众们的掌声,岑宁熙焦躁不安的心才平息。
她们班级迅速离场,岑宁熙蹲在草坪上获得短暂的歇气,蓦地,边上飞速冲出一个人把她撞个满怀。
“好可爱。”她抢走岑宁熙的扇子。
沈旭清全程都盯着岑宁熙。她每个动作都有做,就是比别人慢半拍,笨拙一点,最后那一下扇子还掉了。
像被迫跑滚轮的仓鼠。
“可爱什么,哎,最后扇子掉了你看到没。”岑宁熙生无可恋。
“看到了啊,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们班舞扇子还有人做错了,手的方向都和大部队不一样。”
“在表演的时候出现差错很正常,我们又不是专业表演的人员,不用在意那么多。”
沈旭清晓得,岑宁熙是个完美主义。别看她平时除了睡觉就是学习,就凭她造反时那缜密的逻辑,那叫一个面面俱到,出了一点小失误不得焦虑死。
然而,岑宁熙这会儿已经不在意表演了,她被沈旭清环着,鼻尖离对方的嘴唇不过咫尺。
她表演出现差错的原因,正是被上场前那一小段的贪欲侵蚀。
她必须要说些什么,如果不说,她真的控制不住自己的口舌,去压制沈旭清喋喋不休的嘴巴。
她想过许多次了。
“我觉得你……好厉害,在元旦表演面对这么多人都不怯场。”岑宁熙抿唇,把沈旭清推开了点。
“我从小到大都是这样过来的,你还不习惯面对,何况你这辈子上场的次数就那么多,不必在意。”沈旭清抬手,去勾岑宁熙的后脖颈,“在我看来你的表演已经非常完美。”
岑宁熙声音软软:“真的?”
“不然呢?想要奖励?”沈旭清偷笑。
“冰红茶,请我一瓶,你不是运动员,等会儿没比赛对吧?”
沈旭清语塞,冷不防拍了下岑宁熙的背,嚷嚷:“不是,你真想坑我三块钱啊?”
“你说的呀。”岑宁熙饶有兴趣,“所以,你不答应给我奖励?”
“不答应。”沈旭清恼羞成怒,推开岑宁熙。岑宁熙笑嘻嘻地揽住她胳膊,像个会撒娇的小媳妇,“那改成瓶装水?”
“你……”
沈旭清方寸大乱,耳朵和被架上烧烤架似的。瞧见岑宁熙乌亮的眼睛,沈旭清认输道:“不用改,请你喝。”
“好。”岑宁熙放开她,曼声讨要扇子,“扇子还我。”
“做梦,一物换一物,喝了我的水,还想要回来?”沈旭清可不想被岑宁熙一直坑。
本来扇子只是一次表演的道具,值不了多少钱,岑宁熙觉得还挺有纪念意义。
不过沈旭清想要,给她也行。
小卖部在食堂二楼,有些人不爱看比赛,跑到小卖部偷吃的不在少数。沈旭清给岑宁熙刷了瓶冰镇冰红茶,自己拿了瓶气泡水。
她的五块钱,不能亏待自己。
“你等会儿是回教室,还是去看比赛?”岑宁熙拧紧开过的饮料瓶,用虎口拽着瓶颈。
运动会并非一定要看比赛,有人会溜回寝室睡觉,有人会到教室光明正大玩希沃白板,还有“不法分子”们找到一个角落聚众开黑。
“肯定看比赛啊,老胡可注重我们的集体意识了,像你这种天天躲在教室里睡觉的,老胡见到你就批你一顿。”沈旭清捞起岑宁熙的胳膊。
岑宁熙无奈笑笑,说:“那我们去操场吧。”
从操场到小卖部,再从小卖部到操场,不过几百米的距离。但是每走一次,都有和随行的同学说不完的话。
“宁熙,你们班大本营有啥吃的。”沈旭清问。
“就巧克力,面包,水,葡萄糖饮料之类的运动补给类吧,何况,我不是运动员,不能吃。”
“切。没劲儿,我听说哪个班买了零食大礼包来着,还寻思你们班主任年轻,说不准就是你们班。”说罢,她环着岑宁熙的手提起来些,指尖两团晕开的艳红格外明显。
回操场中途,会路过食堂,食堂一楼有一排洗手池供师生使用。岑宁熙顿了顿,抬眼说:“口红不洗吗?”
“你很烦欸,口红多大点事,你嫌脏吗?”沈旭清语气不太好。
岑宁熙默然,仍是下意识脱口:“抱歉啊。”
因为看到你手上的口红容易想歪。
“你过来,来。”沈旭清叫停岑宁熙,她拉过岑宁熙的左手,从口袋里掏出那根YSL的圆管。
她拿起口红在岑宁熙的手背上画上一颗爱心,还不嫌麻烦地把内芯涂色,低声喃喃:“你就这么在手上放一天,我倒是要看看有什么影响。”
岑宁熙心里死一般的寂静。
讲实话她刚才以为沈旭清要打她,毕竟老家东北,“你过来,来”这句话,不是要对骂就是要掐架。
“我知道没什么影响。”岑宁熙闷哼。
“你知道没影响还使劲儿催,比我妈还啰嗦。”
岑宁熙举起她的手背,盯着爱心好一会儿。
这种粗糙的画技和有点朦胧的晕染性质不同,至少手上这个,岑宁熙不会想去吻沈旭清,但是会有其他思考。
于是她问:“为什么是这个形状?”
“我喜欢这个形状不行啊。”沈旭清眉毛竖起来。
靠,她真有点生气。岑宁熙敏锐感知到。
“你喜欢就好。”岑宁熙尬笑,转瞬就想着如何讨好沈旭清,脑海里闪过她在苏楠家吃了两口的巧克力,想到她喜欢的零食与饮料。
“你吃不吃巧克力,班费买的,贵的那种。”岑宁熙脑子一抽,说了这句话。
“嗯?“换沈旭清打楞,“啊?你要把你们班的巧克力给我吃吗?你又不是运动员,这样不太好吧?”
岑宁熙直截了当:“你就说你想不想吃就行。”
“想肯定是想吃啊,但是不太好,你懂吧。”
“我去给你拿。”
岑宁熙的动作很快,不等沈旭清拦住,她就小跑到操场,走到观众席的班级大本营,和管理的同学说了两句话。
待到沈旭清追上她,她已经拿着巧克力走下观众席。
“给你吃。”岑宁熙小声说。言外之意,别生我气。
至于如何补偿班里的巧克力,岑宁熙打算偷偷去小卖部买一个平替补上。
价格便宜不少。
沈旭清紧紧吸一口气,震惊道:“不是,你真拿了啊?同学怎么说?你们班不有专门管物资的人吗?”
“我说医务室有个人低血糖晕了,校医让我赶快找个班拿巧克力,就顺理成章拿到了。”
岑宁熙的尾音稳稳当当。
一点儿都不心虚。
“我……”沈旭清语塞。
她忍不住想,岑宁熙这个人,怎么又机灵又呆板的。
拿都拿了,沈旭清这名“低血糖”患者,总要吃吧?
“去草坪那儿吃,在大本营附近怕被人看到。”岑宁熙如是说。
沈旭清点点头,跟着岑宁熙往草坪走。
现在是四百米预赛,运动员还在检录中,跑道尚且没人。两个人穿过跑道,在足球门框边坐下。
“吃一口。”沈旭清待人有道,撕开包装,将第一口留给岑宁熙。
岑宁熙顺着纹路咬下一块,听起点处有人喊:“各就各位,预备——”,紧接着一声刺破空气的枪响。
男子组先,几个体育生飞速越过两个人面前,而后是普通的文化生大喘着气拼命跟上。沈旭清怕扬尘脏了食物,猛地把巧克力塞到嘴里。
岑宁熙则和大多数人一样,盯着那群运动员跑到终点,扭头看到沈旭清手上吃完的零食壳子,说,她去丢吧。
正巧四百米在记录成绩,跑道能横穿。最近的垃圾桶在观众席的角落,岑宁熙拿过巧克力包装壳,慢慢悠悠走去丢垃圾。丢完转身,女子组四百米上跑道,跑道要清场,她暂时不能穿过跑道。
此时,有个调皮的男生爬上足球门框,想要在高处俯瞰比赛全局。还有两个男生站在球框边起哄。
他们看起来不像是想看比赛的。岑宁熙心想,分明是想要引起沈旭清的注意,用最原始的方式“攀高”来展现自己的“雄风”。
等这组四百米跑完,就把沈旭清拉走。
岑宁熙暗自做决定。
沈旭清堪堪回头看一眼那群男生,嫌他们吵。
足球框本就不适合人踩在上边,随着上头男生耀武扬威地跳跃,下边男生故意摇晃,想让好兄弟摔下来出丑。
球框在众目睽睽之下,骤然间倾倒,伴随男生的尖啸与惨叫,竟然直接逼停了女子四百米的预赛,呼唤全体师生前来看他们的情况。
两名体育老师慌忙把压在学生身上的铁杆挪开,下边那个摇门框的男生腿被压骨折的,站在球框上的男生则是扭伤。
沈旭清无措地站在原地,那球框坍塌的一瞬,她与球框的间距不足二十厘米,铁框与骨骼相撞的声响清晰可辨。
若不是她运气好,恐怕也会落得个骨裂创伤。
如果……刚刚被球框砸中的是她,她现在会怎么样?伤到哪里了?是头颅吗?还是肩膀、锁骨?亦或是脊椎?
沈旭清不敢继续想了,她害怕自己因一场意外永远地成为一名病患。
全场都在关注那些受伤的男生,老师们在打电话,同学们在七七八八地抬起伤者。
要是有人来关心一下沈旭清就好了,她明明是“受害者”。
“沈旭清!”
一道强而有力的拉力扯住沈旭清的小臂,沈旭清猛然望向面前那人。
岑宁熙向来平淡的表情沾染上慌张,甚至眉间都攀上凝重的担忧。
沈旭清的世界,也骤停了一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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