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王马上松了眉头,故作随口对萧谭打趣:“哈哈,老萧哇,你看这姑娘也是不叫为父省心,一回家便向老父开口讨钱花啦。”
虽这话只对着萧谭讲,但音调却特意提高几分,满堂文武都听得清清楚楚。
萧谭恭谨道:“长宁殿下既有大功于国,大王理应对殿下当多加慈爱,方显君臣父子之义。”
齐王打趣毕,也正色道:“你也何必这般谨慎小心。就算不论战功,你戍边三年的勋劳是满朝文武都看在眼里的。这样吧,孤便增封你食邑一千五百户。至于官职朝中尚无合适出缺,你仍留任原职罢,也好安稳雁关军中众心,免生事端。”
柳盈月面上立时喜道:“儿臣谢父王恩典!”
冯攸及一干武臣见父女俩这出一唱一和,亦无甚话说,齐道:“王上圣明!”
此时,侍婢已为王亲重臣们布上美酒佳肴,乐师舞者也分分入殿奏乐起舞。柳盈月满腹心事,无心饮宴,太子柳政见状,手捧酒樽,朝她祝道:
“盈儿,今日你大功还朝,我们兄妹团聚,何须这般拘谨,当自在开怀一番才是。来,为兄敬你一樽。”
柳盈月稍显犹豫,最后还是举樽勉强笑道:“兄长所言甚是。小妹也敬兄长一樽。”
二人把酒饮尽,柳政察觉柳盈月行止间有些刻意躲避的意味,心下担忧,问道:“盈儿,不止现在,自你出镇北境之前,我便察觉你心境有些变化。我们自幼便是手足之亲,有什么是不能与我讲清的呢?”
柳盈月想起种种旧事,不觉心中隐隐作痛,颤然不已。望着长兄忧心忡忡的目光,她反问:
“大哥,昔日我不惜一切要父王放我去北方,你可知其中缘由为何?”
柳政神色看似有些意外,但并未多作犹疑,当即答道:“我知道,你虽是女子,但自小便志向宏远,若在深宫之中收敛羽翼,着实是屈折了你。如今父王年岁已高,虽难免有些多心,但总是爱护我们四人的。为兄将来也要倚重于你,这军国大事,总是要交在我们自家人身上才放心。”
柳盈月似是释然地一笑。
“还是大哥最懂小妹。”
但她明白他其实并不懂。否则,她怕是再也不愿见这位兄长了。
柳政并未觉察柳盈月的笑容有些敷衍的意味,又问:“可是盈儿,你素来机敏通透,有些话该不该说,孰轻孰重,自然都明白。为兄自然没有猜疑或责怪你的意思,但前日你上的那道表,却惹得朝中诸公议论纷纷,甚至父王也不得不唤你回朝了。难道如今边关形势,已经急迫到这种地步,连一丝转圜余地也没有了?”
柳盈月见兄长心中仍想求个妥协安稳,只是在心中暗暗短叹,回答:“臣妹所言,皆是实情。若非那日两军决战时上天垂怜,我现在已是马革裹尸而还了。我肩上还有处枪伤至今未愈,若兄长不信,大可亲眼一见。”
见柳政不答,她又道:“那道表兄长也一定看过,我也不再啰嗦些什么军资不济、无险可守之类。说心里话,我敢这么上表,就不怕别人说我什么边军坐大、要挟朝廷的闲话。兄长若有其他考虑,臣妹也无意强求;但若目下局面维持下去,时日确实不站在我们大齐这一边。”
柳政沉吟半晌,面色看上去颇显为难。稍后,他仰面长叹一声:“以我大齐膏壤之广、鱼盐之利,若君臣一心、上下同欲,又岂会变成今日局面。我这个监国太子,还是不称其职啊。”
柳盈月忙道:“世事本就纷繁难测,兄长何出此言。”
柳政自斟一杯饮尽,望向柳盈月的眼神忽而一变,道:“盈儿,为兄少时进学于陶公门下,与青州众臣也算同门之谊,若是行止不当,恐失天下所望。如今满朝文武能与陶公分量相较的,也只有陈太保与你了。若你当真有心,我或可引见一二徐州才俊与你——”
柳政蓦然止住话语。柳盈月见状,环顾四下,见无人在意,便低声问:“兄长之意,是要我出面与陶公分庭抗礼了?”
柳政深长笑道:“并非分庭抗礼。只是陶公年高,当有人与他分担些才好。朝中诸事,总要大家商量着来。”
柳盈月心下通明,举樽回答:“若兄长信任小妹,盈月必当不负兄长所望。”
二人各自饮尽一樽,柳政又道:“盈儿你离京三年,对朝中诸事或许不太熟悉。尤其是如今徐州士人领袖,更是一位异人。你若与他相见时,当不要惊讶才是。”
柳盈月初闻此言也未细思,只是笑道:“能入朝为官的都不是等闲之辈。不知此人有何异处?”
柳政答:“这人是先前父王名义上派来我处为心秀侍讲的,但实际说是幕僚也不为过,现居员外散骑常侍一职。虽年历尚浅,但却学贯古今,眼界高远,于时局颇有奇论,想来当与你更是投机。只惜此人才华样貌皆好,却过于矮小羸弱,生了一副女子相貌,你在他面前可把你从军营里带来的肃杀之气收敛几分,莫将他摧折了才好。”
听了柳政这番话,柳盈月心中不免一惊,天下当真有这般巧的事情?
她努力按住逐渐加速的心跳,强作平静问:“敢问兄长,此人姓甚名谁?”
柳政笑道:“你且莫急。说来他不过十七八岁的年龄,职位虽然枢要,但品秩也不尊崇,你可知他何以统领徐州诸士吗?”
“莫不是那位,三年前舍命死守合肥的——”
柳盈月恍然大悟。那日倾秋居中二人初见之时,她就早就该想到的。
“没错,他是已故文忠靖公的幺子,名冰砚,字季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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