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4、真情鉴倾心立誓,密室谋断义图穷

程麟也赶紧接口:“殿下,犒赏雁关军的钱粮第一批已经拨付,后续正在加紧筹措!还有那三百副精铁马铠,工坊正日夜赶工,只要物资到位,长宁殿下或仍可回心转意,绝非臣等敷衍塞责之故……”

“够了!还马铠?你自家里留着用吧!”

柳湛厉声断喝,不耐烦地猛挥袍袖:“她现在眼里还有这仨瓜俩枣吗?她想要的,是东宫那位未来齐王的支持!是文冰砚背后整个徐州士人的投效!我们这点钱粮,在她看来,怕是连塞牙缝都不够!”

他几步走到沈、程二人面前,逼视着他们,语气阴沉:“你们还没看明白吗?柳盈月从一开始就没想过真心跟我们合作!她真正的目标,从来都是那个好大哥手里的权柄!监国太子与镇国公主,放一起听倒是顺耳得很!”

沈升和程麟噤若寒蝉。柳湛见二人模样,冷哼一声,强压下怒火,重新走回案后坐下。

“事已至此,懊恼无益。”柳湛的声音恢复了冷静,但更添几分狠厉,“她柳盈月可以靠刀把子说话,那我们也少不得自己的刀把子。边军靠不住,那就自己养!”

他看向沈升:“沈度支,国库钱粮,你再给我想办法‘省’出来,加大力度,豢养死士!出身人品一概不论,亡命之徒更不打紧,我要敢刀头舔血,肯为我卖命的那种!”

随即,他阴鸷的目光扫过程麟:“程尚书,你掌左民,天下户籍、田亩、工役皆经你手。那些不得志的寒门军官,其家眷宗族在地方的田土徭役,那些武备工坊的匠籍头目……这里面的文章,你不会不懂怎么做吧?”

二人连忙点头称是:“臣等明白,谨遵殿下吩咐!”

“至于神武卫和临稷戍军……发动你们的眼线,给我摸清每个人的底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也没有不偷腥的猫!只要价码够高,心思够巧,总有能撬动的人!”

沈升和程麟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被逼上船的无奈。钻营取巧、弄私舞弊自是他们的老本行,但这其中靡费……二人不愿再想,肉疼不已。

而柳湛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望着外面完全暗下来的夜空,似乎那是他一切谋算最好的帷幕。

——————————

而几乎与此同时,临稷城的另一隅,太傅陈元纲的府邸灯火昏黄,沉静肃穆。

卧房中,一盏青瓷灯发出温润的光色,陈太傅尚未安寝,而是就着灯火,正慢慢翻阅着一卷《后汉书》。书中所载,东汉末年,外戚宦官争斗不休,最终董卓进京,天下大乱,至今已一百五十余年。虽晋高祖太武皇帝司空黎曾带来过二十年的短暂一统,但这太平却也很快随着太武帝本人的猝然崩逝,顷刻崩塌于漠北烽火与遍地叛旗之中。

陈元纲悠悠长叹一声,不忍卒读,合上了书卷。

那字里行间透出的祸乱之象,边军、宗室、权臣,竟与当今齐廷错综复杂的党派之争,隐隐形成了一种诡异而讽刺的呼应。

他揉了揉酸涩的眉心,欲唤人熄灯就寝。此时,门外传来轻微而恭敬的叩门声。

“主公,府外有客求见,乃一女子,称有机要之事禀告。”门外是一名典签[2]的声音。

陈元纲颇感荒谬,但还是本能回绝道:“你告诉她,夜色已深,不便相见。有何要事,明日依制递谒不迟。”

典签并未立刻离去,沉默片刻,复又开口:

“可是,主公,来人呈上了一件信物。”

随即,一件物事被缓缓地递入门缝。侍仆小心翼翼接过,呈上陈元纲案头。陈元纲定睛一看,是一枚长约四寸五分的青玉璜,玉质温润却因时年已久而稍显黯淡,其上雕刻着繁复而独特的灵芝云纹,象征着健康祥瑞。

他脸色骤然一变。十七年前,故友文景家中幼女诞生,他前往贺喜时,听闻婴孩虽安静可爱,但却生而孱弱,便将这枚特制的玉璜赠予了那在襁褓中的女婴。

“引她进来……至内室相见。”陈元纲声音凝重。

不多时,一名身着浅青色襦裙,身量娇小瘦弱的少女在典签引领下,踏入了太傅府的内室。陈元纲抬头望去,心中最后一丝疑虑消散。少女眉目间的柔婉与她母亲极似,但清冷决然的神色更似他那位举族许国的老友。

“员外散骑常侍,文冰砚。”陈元纲唤出来人的官称名姓,但很快又觉不妥:“不,老夫该称你……文雪绫。”

文雪绫敛衽行了一个女子礼,姿态优雅,气度从容。

“深夜贸然造访,惊扰世伯清净,雪绫万死。然事涉社稷,迫不得已,唯有以真容拜见,望世伯恕罪。”

陈元纲示意她随意坐下,目光却锐利地审视着她:“你倒是甘冒奇险,以女儿真容至此,所为何事?”

他已然猜到,此事定然与近日搅动朝局风波的那两位人物:太子和长宁公主脱不开干系。

文雪绫坦然迎上他的目光,径直道:“晚辈已受太子之托,在东宫与长宁殿下间来往。然此实乃非常之举,恐惊王上圣虑。如今太子仁孝,公主忠直,所求无非震慑宵小、巩固国本,绝不敢为大王添忧。晚辈恳请世伯,若他日大王因此事逡巡,万望念在大齐社稷之重,从中转圜一二。”

陈元纲闻言,沉默良久,书房内只闻灯芯轻微的噼啪声。

许久,他长叹一声,道:“也不知你是胆气过人,还是胆大鲁莽。你可知老夫如今虽位列三公,名为淮党之首,然陶玄势大,党羽遍布,老夫早已难掌其实?你就更不怕老夫将你扣下,或将此事呈于陶玄乃至大王驾前?”

文雪绫神色未变,语气却愈发恳切:“世伯与家父乃生死知交,家父生前常言,满朝公卿,若论及心存社稷、秉忠持正,首推陈公。如今朝局晦暗不明,二位殿下联手,实欲挽狂澜于既倒。晚辈深信,以世伯之明,必能以天下国祚为重,若能得世伯相助,雪绫纵粉身碎骨,亦不敢辞。”

陈元纲定定地望着面前的少女,仿佛看到了昔日意气风发的文景一般。

他又是一声长叹,半是欣许,半是无奈。

“罢了。不仅看在你父亲的情面,还有你这一腔……不知算孤勇还是愚直的胆识上,老夫他日在大王面前,自会斟酌言语,尽量施为罢。”

文雪绫面色依旧清冷,并未流露喜色,而是起身长揖:“多谢世伯。”

“且慢谢我。”陈元纲面色凝重如铁,“你既如此清醒,便应知陶玄其人,心思深沉,绝非凡夫可想。大王既当初默许你继敬行之衣钵,以冰砚之名立于朝堂,本身便是众人心照不宣之事。如今你主动卷入东宫与公主之中,更是临渊履危,陶玄虽未发难,但必是时机未至,或是另有他图,此间危殆难料,你当……好自为之。”

文雪绫站直身体,颔首长拜道:“世伯明鉴,雪绫亦岂不知欲盖弥彰之理,于此一事,心下自有准备……多谢世伯提点。”

陈元纲点点头,将案上的青玉璜轻轻推向她:“此物,你收好。睹物思人,见之……心绪难平。”

文雪绫恭谨地收起玉璜,再次躬身长拜,退出内室。

陈元纲独坐灯下,望着灯火跳动不息,喃喃自语:

“好个欲盖弥彰……文景,你女儿看得比谁都透,这局棋,她是决心以身入局了……”

思及此处,他目光落向那卷《后汉书》,叹道:

“前汉之祸,岂堪复见于今日乎……”

[1]孤辰寡宿:属于命理神煞的一种凶星,主极度孤独、永受寂寥。

[2]典签:三公府中掌管文书传达等重要事务的属官,地位较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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