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我们谈谈吧”
阳光透过未拉严的窗帘缝隙,像一把金色的匕首,精准地刺在江逾顷的眼皮上。
他呻吟一声,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宿醉带来的钝痛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太阳穴突突直跳,喉咙干得像是撒哈拉沙漠。他试图抬手揉揉额角,却发现自己的手臂被什么沉重的东西压住了。
意识缓缓回笼。
昨晚破碎的记忆片段,如同退潮后裸露的礁石,嶙峋而清晰地浮现出来——庆功宴、李铭远的质问、代承霁那句“等了十年”、自己失控的眼泪、还有……那个紧紧到几乎窒息的拥抱,以及耳边低沉而坚定的誓言。
“我要你。”
“这辈子,你都别想我再放开。”
江逾顷的身体瞬间僵住,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他猛地转头,看向身侧。
代承霁就睡在他旁边。和衣而卧,甚至连鞋都没脱。他侧躺着,面向着他,一只手臂还横亘在他的腰间,保持着昨晚拥抱的姿势,仿佛一夜未曾松开。他闭着眼,平日里冷峻的线条在睡梦中显得柔和了许多,眼下有着淡淡的青黑,昭示着昨晚他也并未安眠。
他们……就这样在沙发上挤了一夜?
这个认知让江逾顷的脸颊瞬间爆红,一直蔓延到耳根。他几乎是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试图将代承霁的手臂从自己身上挪开。
指尖刚触碰到对方温热的手腕,那双紧闭的眼睛却倏地睁开了。
深邃,清醒,没有丝毫刚睡醒的迷蒙。仿佛他早已醒来,只是闭目养神,或者在……等待。
江逾顷的动作瞬间僵在半空,像一只被钉住翅膀的蝴蝶,窘迫得无地自容。他慌乱地移开视线,不敢与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对视。
“醒了?”代承霁的声音带着刚醒时的沙哑,却异常平静。他自然地收回手臂,坐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肩膀,仿佛昨晚那个失控的拥抱和那些石破天惊的话语,只是江逾顷醉酒后的一场幻梦。
“我……我去弄点喝的。”江逾顷几乎是弹跳起来,踉跄着冲向厨房,背影仓皇得像是在逃离什么洪水猛兽。
他靠在厨房冰冷的流理台上,双手撑着实木台面,大口喘着气。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几乎要跳出来。昨晚的记忆不是梦,那些话,那个拥抱,都是真实发生过的。而他,在酒精的麻痹下,像个小孩子一样,哭得稀里哗啦,问出了那样……那样羞耻的问题。
“你为什么不要我了……”
光是回想,就让他脚趾抠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手忙脚乱地烧水,找出代承霁之前带来的蜂蜜,舀了一大勺放进杯子里。动作毛躁,差点打翻糖罐。
当他端着两杯温热的蜂蜜水回到客厅时,代承霁已经整理好了衣着,连那条被睡得有些褶皱的领带都重新系得一丝不苟。他站在窗边,背对着他,望着窗外晨光中的城市,背影挺拔依旧,却莫名透出一种让江逾顷心慌的沉默。
江逾顷将其中一杯水放在他身后的茶几上,自己捧着另一杯,小口啜饮着,温热的甜水滑过干涩的喉咙,却无法缓解他内心的焦灼。客厅里弥漫着一种近乎凝滞的尴尬。
他知道,有些话,不能再逃避了。
昨晚的失控,撕开了最后一道遮羞布。那些深埋的情感,那些未曾厘清的过去与现在,都必须有一个明确的交代。
他放下杯子,陶瓷杯底与玻璃茶几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在这寂静中显得格外突兀。
代承霁闻声,缓缓转过身。他的目光平静地落在江逾顷身上,像是在等待。
江逾顷鼓起勇气,抬起头,迎上他的视线。尽管耳根依旧滚烫,但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
“代承霁,”他叫他的名字,手指无意识地蜷缩着,“我们……谈谈吧。”
终于说出来了。
这句话,像是一把钥匙,悬在心头太久,此刻落下,反而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紧张。
代承霁看着他,看着他强作镇定却掩不住紧张的眼神,看着他微微泛红的脸颊和紧抿的嘴唇。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迈开步子,走到沙发前,在江逾顷对面坐下。
两人之间隔着一张茶几,距离不远不近,却仿佛划下了一道无形的谈判界线。
“好。”代承霁开口,声音平稳无波,“谈什么?”
他的直接,反而让江逾顷有些措手不及。他预想过对方的回避,或者再次用那种强势的方式将话题带过,却没想到他如此干脆。
江逾顷深吸一口气,决定从最核心的问题开始。
“昨晚……我说的话,我都记得。”他艰难地开口,脸颊不受控制地发热,“那些问题……很幼稚,也很……抱歉。”
代承霁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示意他继续。
“我只是……想弄清楚。”江逾顷抬起眼,目光里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坦诚,“你现在做的这一切,对我……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补偿?
是守护?
还是……因为那未曾放下的、少年时期的情愫?
他需要知道一个确切的答案。他不能再活在那种曖昧不清、患得患失的猜测里。
代承霁的指尖在膝盖上轻轻点了一下,这是他思考时惯有的小动作。他的目光依旧锁在江逾顷脸上,深邃难辨。
“我以为,我表达得已经够清楚了。”他缓缓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
“不够!”江逾顷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委屈和执拗,“我要你亲口说出来。”
他受够了猜测,受够了从歌词、从行动、从别人的话语里去拼凑真相。他要代承霁,明明白白地告诉他。
空气再次陷入沉寂。
阳光在两人之间的空气中投下清晰的光柱,浮尘在其中舞蹈。
代承霁看着江逾顷那双执拗的、带着水光的眼睛,看着他那副不得到答案誓不罢休的模样,紧绷的下颌线,几不可察地松动了一丝。
他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拉近了些许距离。这个动作让他身上那股迫人的气场更加清晰地笼罩住江逾顷。
“江逾顷,”他开口,声音低沉而缓慢,每一个字都像是经过深思熟虑,“我做的所有事,从一开始,目的就只有一个。”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剖开一切伪装,直抵江逾顷的灵魂深处。
“我要你。”
三个字,清晰,有力,没有任何迂回和修饰。
江逾顷的呼吸骤然停滞,瞳孔放大。
代承霁看着他震惊的模样,继续说了下去,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甚至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坦诚:
“不是补偿,不是同情,更不是对过去的一种执念。”
“是因为,十年后的现在,我依然想要你。”
“想要你这个人,站在我身边。不是作为需要被保护的弱者,不是作为被资本扶持的对象,而是作为可以与我并肩的,唯一的伴侣。”
他顿了顿,目光灼灼,不容闪躲。
“这个答案,你满意了吗?”
江逾顷怔怔地看着他,大脑一片空白。
他预想过很多种可能,却唯独没有想过,会是如此直接、如此……**的宣告。
不是怀念过去,而是确认现在。
不是守护弱者,而是邀请并肩。
所有的疑虑,所有的不安,在这番清晰到近乎霸道的话语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如此……不堪一击。
他看着代承霁,看着他那双盛满了不容置疑的认真和某种深不见底情感的眼睛,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胀胀的,酸酸的,却又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和……狂喜。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哽咽,发不出任何声音。
最终,他只是红着眼眶,迎着代承霁的目光,重重地、无比清晰地,点了一下头。
“嗯。”
一个字,胜过千言万语。
代承霁看着他终于不再闪躲、带着泪意却异常坚定的回应,一直紧绷的唇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起了一个极淡、却真实无比的弧度。
阳光洒满客厅,落在对视的两人身上,温暖而明亮。
这场迟到了十年的谈话,终于在这一刻,落下了最确定的音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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