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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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战友之间情谊迅速加深的那段时间里,廖敏轩收拾了邱景岳当时在二区跟的杨怀河,把他调动到专科门诊,让他专门看门诊,而这种活儿一般是年轻的副高做的。蹲守门诊意味着不能做手术,一个不能做手术的外科医生,相当于提前退休了。

原来那一次的作秀确实是针对杨怀河的。杨怀河是廖敏轩的师兄,当时已经五十五岁了,和廖敏轩构不成竞争关系。只是在某一次开会时,廖敏轩不小心吐露了心声。他当时开会的本意是通报自己的研究团队申请成功,但说的时候变成了:谁当年瞧不起我的,你们是不记得了,我都记得清清楚楚。95年那年过年,去给张院长拜年,不知谁说了一句:小廖,你是后辈,晚点进去。当时瞧不起我,以为我年轻,就出不了头吗?你们谁去问问那个人,现在还敢瞧不起我吗?

邱景岳换了顶头上司,是从三区调过来的朱教授。这位朱教授沉默寡言,不爱道人是非,手术台上几乎也不说话,但手术风格很硬派,算得上是他们科临床的顶梁柱。在他手下,邱景岳学了不少东西。

当年九月,长期驻守二区的张教授也退休了。他是季师益的老板,也是少数几个廖敏轩从来不骂的人。在邱景岳还是廖敏轩的学生时,廖敏轩曾经对他说,他这辈子最感激的人就是张教授。当时廖敏轩虽是洪老教授的关门弟子,但洪老早已经退休多年,他相当于是张教授带出来的。张教授把他视如己出,什么都教他。在他留校的时候帮了很大的忙,但他从来没对别人提起过对他做的好事。在科里也十分低调,凡事都不争。末了还说:他不争,我却不能不争。

季师益的受宠,很大程度是因为他的老板。每个在职的离职的同事之间似乎都有这样那样的牵扯,邱景岳有一次在心里试图连起一张关系网,密密麻麻横七竖八,最后他十分沮丧,因为他发现自己站在角落里,所以的关系都是单向的,除了和季师益的之外。

在二十多岁的时候,听到这种事,邱景岳都没把它放心里,认为人和人之间怎么可能那么麻烦,你有事就说,我有事也说,那就可以了,仇怨都是因为相互不了解才造成的。但三十多岁的他,有越来越多说不出口的事情,听见了冤枉委屈,听见了反目成仇,听见了勾心斗角,听见了众叛亲离,也只能苦笑一声。他想着廖敏轩,当年带第一个学生的时候,一定也没料到是这种收场。

有时他觉得,人生太多憾事,知己一个就够了。

那段时间,他觉得最愉快的时候就是和季师益一起过的,每个周末他们一起办公,偶尔带着孩子们出去玩,晚上就在季师益或邱景岳家里过夜,从春天到秋天,从烟友升级成了炮/友。

换上长袖秋装那一天,邱景岳接到弟弟给他发的彩信,一张照片,是老家池塘边的梨树,结满了果实。池塘边一群鸭子正在下水。弟弟附加的短信写着:七叔公也在池塘里养鸭了。

邱景岳看着就笑,当时他和季师益在邱景岳家里,办公到一半,吃过晚饭,在客厅里喝了会儿茶——清明时他有一次打电话回家,说也想喝点茶,不久弟弟就寄了铁观音过来。季师益问他谁的短信,怎么这么开心。邱景岳就把彩信给他看了。季师益问:“你家吗?”

“乡下老家。”

“想回去吗?”

“没时间啊。”

季师益站起来,说我们出去吃宵夜吧。

保姆带着两个孩子睡觉了,邱景岳说那好吧。

出去吃过宵夜,邱景岳坐在副驾驶上睡着了。那段时间他又在赶论文,因此周末都是在家办公的,季师益也在申请一个基金,也不得闲。幸好孩子们相互作伴一起玩,所以也不会吵闹着要他们陪。

邱景岳醒来的时候还在车上,他有些疑惑怎么那么久了还没到家。看窗外的风景,却像在高速公路上。他于是转头看季师益,问:“上哪儿去?”

“把你卖了。”季师益笑着说。

邱景岳看看时间,已经凌晨两点了。他在车上睡了四个小时。咂舌于自己的能睡,同时也惊讶于季师益开了那么久的车。

“上哪儿去?”邱景岳问。

“到了再跟你说。”

邱景岳看着窗外的风景。其实也并没有什么风景,路灯照射的范围外也是黑漆漆的一片。

季师益放出车里的音乐,一开头就是那首歌,邱景岳一听就笑了。

他放的似乎是罗大佑的合辑。那首歌之后是皇后大道东。邱景岳用粤语跟着唱,唱得季师益一直发笑。邱景岳悻悻然,说:“我觉得我的发音已经不错了。”

季师益说:“很不错。”

在下了高速路之后,季师益说:“现在怎么走我就不知道了,全看你了。”

邱景岳说:“你真把我拉回家了?”

季师益说:“有什么不好的,今晚再回去就好了。”

邱景岳笑着,和季师益换了座位。

回龙岩花了六个半小时,邱景岳从没这么疯狂过。他们到了家乡后在旅馆睡了一觉,然后在早上八点回家了。父母见到他,非常吃惊,以为出了什么大事,邱景岳说没事,就是想回家看看。

父母都记得季师益。一起吃过早饭后,邱景岳给保姆打了个电话,让她好好照顾两个小家伙,说他们晚上回去。

早饭后全家人回乡下逛了一圈。弟弟听说哥哥回来,也和谢敏一起回了乡下。

中午他们一样在番鸭叔的鸭场吃饭。下午去那棵梨树旁,打下了不少果子,季师益吃得满脸都是水的样子把邱景岳逗笑了。

之后他们又去休整好的老宅子逛了一圈,季师益看见他们家大门的斗栱、飞檐,感叹说你们这儿的房子真是古色古香。容若说再过几年就要开发了,这一带全都要夷为平地。季师益当时就看邱景岳,邱景岳对他笑,说:能来一趟就是一趟了。

晚上吃过晚饭,他们又要去赶夜路了。邱景岳开车的时候,季师益困得睡过去了。回到家中,他却兴致盎然地提出要打炮。

邱景岳说饶了我吧,炮兵营工作量太大了。

季师益说会吗,我觉得劳动强度不够。

邱景岳于是说你要是再婚了,我就可以光荣退役了。

季师益愣了一愣,似乎没反应过来邱景岳说了什么。等了一会儿,笑着问你觉得我再婚怎么样?

邱景岳当时没想到他会真的这么问自己,愣了好长一段时间,最后说:如果找到合适的,那再婚也没什么不好的。

那天的炮没有打成,季师益听见邱景岳这么说,就坐起来,找了根烟,站在窗边抽起来。

许久不曾感觉到的那种胸口发紧的感觉又上来了。邱景岳不太理解这种情绪,但是知道这种感觉在愉快的炮/友关系中是不必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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