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国家大义面前,儿女情长不值一提。
在彧璟可以成亲的年纪,她被打扮成吐蕃最美的新娘子,被心爱的男人亲手送上了和亲的马车。博谷是和亲的使者,她要亲手把心爱的姑娘送去京城。
那日,喀什和博谷的对话,她听得一清二楚。博谷博谷,他最终还是成了范蠡。
从吐蕃去京城,他们走了整整半年,一路上,她和博谷没有说过几句话。她的眼神一直停留在博谷身上,她甚至希望博谷能冲破这一切,把她带走,然后他们抛开国家的使命,浪迹天涯好了。可是,博谷一直在避开她,或者说,没脸见她。
入京前一夜,他们在京城郊外安营扎寨。
那日在帐篷里,彧璟双眼含泪,喀什来看她。
“彧璟,不要怪博谷,他有他的使命。”喀什说道。彧璟拼命点头,可眼泪还是止不住往下流。明天,她就要入京,也许此生再也无法回到故土了,和哥哥,和博谷都将永别。一阵笛声传来,彧璟走到窗边,掀起帐篷窗户的帘子。博谷背对着她立于河边,身材颀长,正在吹笛子。不同于吐蕃欢快的音乐,这笛声却是那么婉转哀伤。彧璟听得入迷,喀什走到她身后。
“哥哥,你说中原的皇帝也像博谷一样,温润如玉。他也会吹笛子吗?”彧璟歪着脑袋问道。
“我也不知道。不过能当皇帝一统中原,想必也是人中龙凤吧。”喀什安慰道。
“那就好。我会把中原皇帝当作博谷。你说他在这里吹笛,是不是在和我告别?”彧璟问道。
喀什拍了拍妹妹的肩膀,“哥哥是个粗人,但是哥哥也知道,博谷心里一定也很难受。”彧璟把头埋进哥哥的臂弯,一曲终了,彧璟不知道,河边的博谷在没人看得见的地方流下了一滴相思泪。
翌日,彧璟随哥哥喀什和使臣博谷,以及一小队侍从入宫朝见中原海瑞皇帝。她戴着面纱,雍容华贵,但昨夜眼睛哭得红肿,她怕失了体面,一直低着头,倒显得有些娇羞。
她被哥哥喀什献给了海瑞皇帝。海瑞皇帝出于尊重,将彧璟收入后宫,封为“璟妃”。而哥哥喀什也凭着博谷的一番高超棋艺有了求亲的机会,可他破天荒竟然看中了多氏的皇后娘娘,连博谷都被他震惊了。
入夜,海瑞皇帝来看彧璟。彧璟还在为白天哥哥在朝堂上失态的言论着急,生怕惹怒了这位皇帝,或者说,她不太习惯从“公主”到“璟妃”的称呼,海瑞皇帝驾到,她都忘了接驾。
“璟妃娘娘,皇帝面前不得失仪。”掌事太监说道。她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在宫女的搀扶下,歪歪扭扭行了个刚学习的中原礼节。皇帝伸手扶她起来,她抬起头才真正看清自己的夫君,居然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年轻的皇帝问道,顺手屏退左右。
“我没想到您如此年轻英俊,我一直以为您是个……”想到这里,彧璟不由得捂嘴笑。
“是个老头子?”海瑞皇帝平易近人,逗起了彧璟,彧璟止不住笑,点了点头。她又觉得自己有点失态,赶紧跪下求皇上恕罪。
“你实话实说,何罪之有。你要不说实话,那倒是犯了欺君之罪。”海瑞皇帝说道,顺手搀扶起了彧璟。彧璟本有些抗拒他的接触,却想到白天哥哥求娶皇后的昏头言论,急得博谷找人给她递话,一定要想方设法讨皇上的欢心,皇帝才能看在新宠的面子上,饶了喀什的失态言论。
想到这,她微微点头,顺手握住海瑞皇帝的手,难得的主动。她从小被训练和亲,那些阿嬷们早就教过她如何侍寝,如何调节气氛。
“今后你要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家。”海瑞皇帝温柔说道,看来他确实很喜欢这个番邦女子,彧璟身上有一种和宫中女人与众不同的美,是一道独特的风景。
“那我在自己家里是不是可以随意提要求?”彧璟问道。年轻的皇帝脸色微怒,他似乎猜到彧璟要为喀什的失态求情,可洞房花烛,良辰美景,他并不想提一些扫兴的事情,但又不忍心拂了这位新妃的面子。
“你要提什么要求给朕?”皇上的表情有些难看了。
“我从小喜欢中原文化,尤其是中原的音乐,素闻皇上您能文能武,想必会吹笛子吧。我想听您吹一曲笛子,吹什么都好,只要是皇上吹的,我都喜欢。”彧璟说道。
海瑞皇帝精通音律,尤其擅长吹笛。彧璟正巧说到他心坎上,他忙命人取来他的玉笛,为彧璟吹上一曲。彧璟也很配合,随着音乐翩翩起舞,两个人好不快活。她谨记使命,就是讨好皇帝。皇上的笛声突然也哀伤了起来,彧璟靠在皇帝肩膀上,有些伤感。“你是想家了吗?”皇帝问道。彧璟点点头,皇帝握住她的手,道,“以前幽郁想家时,朕就会吹笛子陪伴她。”她嗯嗯回答着,脑子里全是博谷的影子。
一夜承欢,彧璟睡到日上三竿。身边的皇帝早已离开上朝,宫人忙催促她更衣梳妆,要去宁安宫给皇后请安。
彧璟手忙脚乱,她知道哥哥昨日已得罪皇后,自己若是再迟到了,只怕和皇后结了梁子,以后在后宫如何生存。她急匆匆赶到宁安宫,仍然晚了一步,宫妃们都在,她还未进宫中就听到了妃嫔嚼舌根。无非是说他们兄妹胆大妄为,哥哥敢求娶皇后,妹妹妖媚惑主,和皇上一晚上歌舞升平,第一天请安竟敢迟到,撺掇皇后给这个新妃一个下马威。
彧璟忐忑走进宁安宫,在宫人的提醒下,歪歪扭扭行了个礼。皇后却是平易近人,不仅没惩罚她,还为她解围。彧璟落座,皇后知道她生于吐蕃,不习惯喝中原的绿茶,还给她备下了吐蕃的酥油茶和马奶糖。
彧璟落座后才敢抬头端详皇后,主座上的皇后也很年轻,和她年龄相仿,不同于彧璟明艳动人的美,皇后的美丽犹如一株空谷幽兰,遗世独立。彧璟心想:难怪哥哥会对她一见倾心。宫妃们有意挑起彧璟和皇后的矛盾,问彧璟为何紧盯皇后娘娘。彧璟老实回答,“我觉得娘娘很美,像西施一样。”
“我们皇后母仪天下,自然很美,也难怪令兄会对娘娘动了凡心。”为首的丽贵妃说道。
彧璟低头不语,皇后却解了围,“没想到璟妃还懂中原的历史,还知道西施。”
“嗯嗯,我知道四大美女。”彧璟老实回答,不由得想起了那个跟她讲西施典故的人。
“我看皇后娘娘不是西施,倒是落雁之美的昭君。”丽贵妃又调侃道。
彧璟不知昭君是谁,也读不出丽贵妃故意说昭君,是想讽刺皇后如昭君一般也要和亲的意思,有些茫然。身边的女官示意彧璟不要多说话。皇后却怼丽贵妃似貂蝉,工于心计,两面三刀。丽贵妃心里也不畅快,没过多久,皇后就让妃嫔们退下。彧璟自请留下,待只有她和皇后娘娘的时候,她跪下向皇后请罪。
皇后却搀扶起她,对她并未苛责。“你知道西施?”“我读过西施的故事,只是觉得她很可怜,身不由己。不过还好她遇见了范蠡。”彧璟单纯地笑笑,皇后也跟着笑笑。正说着,宫人却传说吐蕃使者博谷求见。彧璟没慌忙起身告辞,却还是在皇后宫中和博谷猝不及防相遇了。
博谷见了她,恭敬称呼一句“璟妃娘娘”。彧璟的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博谷,我们之间真的要这么生疏吗?”她向前一步,博谷急忙退后。“娘娘已是陛下的人,微臣还是和娘娘保持距离为好。以免给娘娘惹来麻烦。”
博谷急于告退,彧璟却叫住了他,询问他可否听说过幽郁这个名字。博谷大惊,忙示意她闭嘴,“幽郁乃是皇后娘娘的闺名,不可随便乱叫。更何况这是在皇后宫中。”彧璟点头,两人四目相对,眼神拉丝,却被走廊上的皇后尽收眼底。
两人擦肩而过,彧璟的那抹泪,以及博谷眼中的无奈。
皇后不是凡人,喀什闯的祸,让皇后为难,皇后却把皮球踢给了博谷,让博谷自己解围。博谷自然不肯,皇后却用彧璟要挟。“范蠡既然把西施送到了这宫墙中,定会拼劲全力护她周全。但若有人让本宫当了昭君,本宫就护不了你千辛万苦送进宫的西施了。”皇后娘娘冰雪聪明,她其实什么都知道。
博谷跪下道,“彧璟就托付给娘娘了。”
“你帮了本宫,本宫必会护她周全。”
博谷和皇后联手解决了这场和亲危机,博谷和皇后也达成了协议,他会护雪香周全。随着博谷的离开,彧璟的心也随之飞走了。
离开的那天,皇后却替彧璟求了恩典,皇帝特意恩准彧璟和喀什告别。彧璟和喀什拥抱,和博谷却只能眼神告别。“博谷,西施真的会等到她的范蠡吗?”彧璟问道。
这次,博谷没有点头,只是劝她珍重。然后转身跃上马,大队伍带着和亲的雪香离开了京城。
在宫中,彧璟才得知另一个关于西施沉湖的结局。那碗毒酒让她已然了解她的结局。
“皇后娘娘,我在这皇宫生不如死,您是我唯一的温暖,能替您挡下这杯酒,彧璟死而无憾。”她这个西施终究没等来她的范蠡。
璟妃娘娘暴毙,被追封“贵妃”。
博谷作为使臣赶来。他质问皇后,“你说过会护她周全的。”他哭道。在皇后面前,他不用再装了。
幽郁彧璟是皇帝的妃嫔,她只能留在妃陵。皇后把彧璟死前头饰上的朱钗交给了博谷,给他作为念想。
后来听吐蕃大妃雪香说,博谷回到吐蕃,一直全力辅佐喀什,喀什在位期间,吐蕃非常繁盛。他这位军师功不可没,只是,这位吐蕃军师终身未娶。他最爱做的就是登高望着中原的方向,一直在等待着那个永远不会归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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