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聚光灯下的残骸

宋栖迟脸上的冰霜似乎融化了一丝,他低头看着林清如,声音是禇砚从未听过的柔和:“没事,来了就好。”

林清如的目光转向长桌,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和赞叹:“天呐,这是在修复那个梅瓶吗?好厉害!”她看向禇砚,笑容甜美,声音清脆,“这位就是栖迟哥哥常提起的禇砚师傅吧?真是辛苦你了呢!”那语气,仿佛在慰问一个尽职尽责的下人。

禇砚的身体在林清如声音响起的瞬间,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他没有抬头,只是握着细笔的手指,猛地收紧了一下,指尖因为用力而失去了最后一丝血色。他能感觉到那道如同毒蛇般黏腻的目光落在自己背上,带着冰冷的审视和嘲弄。

他强迫自己忽略,继续专注于眼前的工作。金线般的金箔,已经沿着裂痕延伸了三分之一,在青花幽蓝的底色上,如同一条璀璨的星河,将破碎重新弥合。

林清如的到来,让宋栖迟似乎失去了继续观看“表演”的耐心。他揽着林清如的纤腰,对着钱老和主办方负责人微微颔首:“钱老,李总,失陪一下,我带清如去认识几位朋友。”

“宋少请便。”钱老的目光依旧停留在禇砚的修复动作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

宋栖迟拥着林清如,转身欲走。就在他转身的刹那,目光再次扫过聚光灯下那个孤寂而专注的身影。他的脚步,极其短暂地、几乎无法察觉地停顿了那么零点一秒。那瞬间,他深不见底的眸子里,似乎有什么极其复杂的东西一闪而过,快得让人无法捕捉。是烦躁?是不耐?还是…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异样?

但这停顿转瞬即逝。下一秒,他脸上重新挂起完美的、疏离的笑容,拥着巧笑倩兮的林清如,融入了衣香鬓影的人群,只留给禇砚一个冷漠而般配的背影。

禇砚依旧低着头,专注于手中的金箔。只有他自己知道,刚才宋栖迟那短暂到几乎不存在的停顿,像一根细小的针,在他早已麻木的心脏上,又轻轻地、狠狠地扎了一下。细微,却尖锐。

他蘸取了一点树胶,准备继续。就在这时,一股强烈的眩晕感毫无预兆地凶猛袭来。眼前骤然一黑,无数金星疯狂炸开。耳边尖锐的耳鸣声瞬间拔高到顶点,盖过了所有声音。他身体猛地一晃,右手不受控制地一抖。

“啪嗒!”

那柄细如发丝的驼毛笔,连同上面蘸着的一点金箔碎片,从他颤抖的指尖滑落,掉在了雪白的桌布上。

一瞬间,整个宴会厅仿佛陷入了死寂。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那掉落的笔,和禇砚瞬间失去血色的脸上。

“啧…”不知是谁发出一声清晰的、带着鄙夷的咂舌声。

紧接着,是几声毫不掩饰的嗤笑。

“露馅了吧?”

“我就说不行…”

“宋少这脸可丢大了…”

那些声音如同冰冷的毒液,瞬间灌入禇砚的耳朵,刺穿了他最后的伪装。巨大的羞耻感和失败感如同巨石,轰然砸下!他眼前阵阵发黑,身体无法控制地摇晃,左手掌心伤口的剧痛在眩晕的冲击下变得无比清晰,胃里翻江倒海。

他猛地伸手扶住长桌边缘,才勉强没有摔倒。指尖触碰到冰冷的桌面,带来一丝微弱的清醒。他死死咬住下唇,口腔里弥漫开浓郁的血腥味,才将那阵强烈的呕吐感强行压了下去。

他喘息着,视线模糊地看向地上那支掉落的笔,还有那块小小的、在灯光下依旧闪亮的金箔碎片。那碎片,像极了他破碎的自尊,被人轻易地践踏在脚下。

就在这时,一只保养得宜、涂着精致蔻丹的手,优雅地伸了过来,捡起了那支掉落的细笔和那片金箔。是林清如。她不知何时又回到了长桌旁,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和一丝惋惜。

“哎呀,怎么掉了呢?”她的声音甜美依旧,却像裹着蜜糖的毒针,“禇砚师傅,是不是太累了呀?你看你,脸色这么差,手还伤着…”她说着,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禇砚包裹着的、渗着血色的左手,以及他额头上密布的冷汗。

她将笔和碎片轻轻放回禇砚面前的软垫上,动作优雅。然后,她微微倾身,靠近禇砚的耳边。在旁人看来,这只是一个善意的、表示关心的姿态。

只有禇砚能清晰地听到,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气音,一字一句,带着淬毒的恶意和冰冷的嘲讽,清晰地送入他的耳中:

“废物就是废物,再怎么装模作样,也上不了台面。” 她的红唇几乎要贴上禇砚冰冷的耳廓,温热的气息带着香水的甜腻,却只让他感到刺骨的冰寒。

“栖迟哥哥带你来,就是想让大家看清楚,你有多脏,多贱,多…碍眼。”

“乖乖当块垫脚石不好吗?非要痴心妄想…”

她尾指上那枚蛇形戒指冰冷的触感,若有若无地擦过禇砚的手背,带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战栗。

说完,林清如直起身,脸上重新挂起完美无瑕的甜美笑容,对着周围投来好奇目光的人柔声道:“大家别见怪,禇砚师傅可能有点紧张,毕竟这种大场面…”她顿了顿,笑容加深,带着一种胜利者的怜悯,“让他休息一下吧。”

她的话,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禇砚摇摇欲坠的精神防线。巨大的屈辱、愤怒、绝望,如同冰冷的岩浆,在他体内疯狂奔涌。他想反驳,想撕破这个女人伪善的面具。可喉咙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眼前彻底被黑暗吞噬,只有林清如那蛇形戒指冰冷的幽光,和宋栖迟冷漠离去的背影,在意识深处疯狂交织、旋转。

就在这时,宋栖迟的声音透过人群,带着一丝不耐,清晰地传来:

“清如,走了。”

林清如应了一声,最后瞥了一眼脸色惨白如鬼、摇摇欲坠的禇砚,嘴角勾起一个胜利而残忍的弧度,转身,像一只骄傲的孔雀,摇曳生姿地走向她的栖迟哥哥。

聚光灯依旧无情地打在禇砚身上。

他孤零零地站在长桌前,站在那片炫目的光晕里,脚下是价值连城的青花梅瓶,面前是散落的金箔和修复工具。周围是衣冠楚楚的上流人士,是窃窃私语和毫不掩饰的鄙夷目光。

他像一件被展览的、失败的残次品。像一块被剥光了所有价值、只剩下碍眼存在的…垃圾。

右手无力地垂落在身侧。指尖残留着林清如蛇形戒指那冰冷的触感,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她塞过来的纸条的微涩触感。

冰冷,绝望,以及一种被彻底碾入尘埃的麻木,如同剧毒的藤蔓,缠绕上他的心脏,收紧,再收紧。

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灵魂已经抽离了这具千疮百孔的躯壳,只留下一具空壳,在聚光灯下,无声地风化、碎裂。

[亲亲][亲亲][亲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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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聚光灯下的残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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