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他们真正地认识了,并且都哭了。
江泊霖印象里,陆清凡就哭过那么一次,而在陆清凡记忆中,江泊霖哭的次数可太多了。他对疼痛的敏感度比常人高很多,哪怕一些小磕小碰给他带来的痛感都是强烈的。程雪漫说他天生就这样,医生检查过说是基因问题,不需要治疗,对生活影响不大。另一方面,江泊霖的泪腺也很发达。
两者共同作用导致了他很爱“哭”。
江泊霖一岁多时,程雪漫和江喆发现了他的这些特点,他们都以为自己的大儿子是一个高需求宝宝,需要更多的陪伴和关爱,谁知道江泊霖没有表现出这些需求,相反,他很好满足,又乖又懂事,简直是上天赐予他们的礼物。三岁时,江泊霖和爸爸妈妈说想要一个弟弟妹妹,于是江泊衍出生了,生在十一月,比他小了将近四岁。程雪漫以为他想要一个玩伴,谁知道江泊霖只是想当哥哥,有了弟弟,江泊霖更像一个小大人了。
陆清凡很幸运地遇到了他。
在江泊霖的影响下,陆清凡这棵肆意生长的小树苗没能长歪。
陆清凡七岁以前的善恶观是跟电视剧学的,最爱看的是快意恩仇的武侠片,所以他学会了讲义气。七岁以后,他有了一个“哥哥”,江泊霖教他明是非,懂道理。也许是因为知道了江泊霖的秘密,从小学到大学,他也一直用自己的方式护着江泊霖不让他受伤,还帮江泊霖打过几次架。
江泊霖不会主动打架,但耐不住有人主动找事。初一那年,江泊霖十二岁,他的个头已经有一米七一了,因为英俊的外表,随和的性格,班里班外有许多同学和他表白。
正是因为收了一个女孩子的情书,他被几个男生堵在了厕所,那几个男生是高年级的,已经分化了,都是alpha,体格像成年人那么强壮,脑子还没发育完全。
江泊霖好脾气地告诉他们他并不喜欢那个女孩,收下情书只是因为不想让女孩尴尬。为首的男生却把这当成了挑衅,二话不说给了他脸上一拳。
陆清凡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知道的了,他只记得找到江泊霖的时候,江泊霖脸上有血,那血深深刺激到了他,他想都没想就冲了过去。他虽然年纪小,但学过的格斗技巧很多,他对着那个和江泊霖打在一起的男生就是重重的一个肘击。
男生大叫一声,吃痛捂住腹部,朝旁边几个小弟面目狰狞地吼道:“你们愣着干嘛?给我揍他们!”
“清凡,小心身后。”
江泊霖护在陆清凡背后。
七个人打成一团,闹出的动静太大,把老师引来了,最后这场战争以每个人都要写检讨结束。
医务室里,陆清凡紧张兮兮地看着校医给江泊霖脸上的伤口消毒。
“疼吗?”
江泊霖说:“不疼。”
校医姐姐:“打成这样不疼?这么好看的脸,小心留疤。”
陆清凡观察到他眼睛是红的,他说:“姐姐,我来吧。”
“行,你来。我去拿药。”
陆清凡接过东西,他的动作不知道轻了多少,消毒棉签像蘸水的羽毛擦过江泊霖受伤的唇角,除了唇角,他左脸上还有一道两厘米长的抓伤,不知是谁那么阴。
陆清凡心里默默记了仇。
“哥,这次你怎么没哭?”
“可能我长大了,更能控制自己的眼泪了。”江泊霖一板一眼地回答。
“是吗?那你再哭一个给我看看,好久没看到了。”陆清凡嬉皮笑脸的,故意转移江泊霖注意力。
“陆清凡你是不是找打?”
“我刚才可是替你报仇了!你不能这么对待你的恩人……”
“大恩人,今晚跟我回家吃饭吧。”
……
他们同窗十多载,极少闹矛盾,仔细想来也根本算不上什么矛盾,江泊霖或许根本不知道吧,但陆清凡在心里悄悄难过了三次。
江泊霖初一那年搬到了初中部。小学部和初中部分别在两栋楼,一个十分钟的课间只够跑过去再跑回来,根本来不及说上几句话。
陆清凡精力十分旺盛,他乐此不疲地去初中部找江泊霖,有时候来不及回去,干脆不走了,在班里找个空位坐着等江泊霖放学,被老师发现了他也总能嬉笑着混过去。
他是聪明的,只是并不努力,成绩一直中等。
江泊霖不想他影响学习,于是对他说:“清凡,你回去吧,以后不要每天来找我,你应该好好学习。”
陆清凡记忆里,这是江泊霖第一次推开他,十岁的他根本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要因为学习而分开,他讨厌学习却不得不听江泊霖的话。
第二次是十一岁,江泊霖身边出现了一个陌生面孔,那个男生与江泊霖一个班,他们上课下课形影不离。比起一直被当作弟弟的陆清凡,他们似乎更像是朋友。几次三人行后陆清凡退出了,他说自己交到了新朋友,要和新朋友一起回家。他不惜撒谎也要躲避江泊霖,直到江泊霖堵到他,问他为什么。
陆清凡没说为什么,他们很快和好,之后陆清凡很少叫江泊霖哥哥了。
第三次是江泊霖初次经历易感期那年。
十四岁的他分化了,不久后他就发现陆清凡对他有着非同寻常的吸引力。分化标志着第二性征的成熟,可是陆清凡才十二岁。
他不该乱想的。
逃避无用,突然到来的易感期更是为江泊霖证明了在他心里陆清凡的不一般,那天他失控打伤了一个主动挑衅的alpha,老师们联系不上他的父母,临时把他锁进了医务室,这也是他自愿的。
陆清凡担心他,偷偷从窗户翻了进去。陆清凡出现的时候江泊霖很高兴,随即他惊慌地发现自己竟然想要咬他。那是一种难以控制的生理冲动,书上说alpha会对omega产生标记的**,如果不出意外,陆清凡也会分化为alpha。他竟然想标记陆清凡,想要在一个alpha身上留下自己的气味。
于是他让陆清凡走,离自己远一点。
他走后,江泊霖在医务室独自消化了一切。
多年的兄弟情是突然变质的吗?当然不是。想来想去他终于明白自己喜欢陆清凡。他把喜欢埋在心里,心想再等等吧,等陆清凡长大一点再告诉他。
陆清凡分化之前,江泊霖一直觉得自己很成功,他养大了一个比自己小两岁的小孩。小时候的陆清凡没有父母关爱,调皮只是为了吸引关注。他把陆清凡养得自信、开朗,像个人人喜欢的小太阳。
江泊霖对陆清凡很照顾,也很包容,知道陆清凡对他有着很强的占有欲,所以他就不和别人交朋友。陆清凡缺爱,他就给他很多很多的关注和爱,他教陆清凡怎么和别人交朋友,让很多很多人爱他。
然而有一天,陆清凡对他说:“哥,我和xxx谈恋爱了。”
十四岁的陆清凡分化了,他分化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答应了班花的追求。
埋在心里的暗恋还未说出口一下成了不可言说的秘密,那一刻江泊霖脑子里嗡嗡作响,耳朵里有道长鸣覆盖住了周围一切的喧嚣。他慌张地问:“你谈恋爱了?你喜欢她吗?”
“喜欢啊!为什么不喜欢?”陆清凡说着看向班花的位置。
那里坐着一位直率可爱的女性omega,她身上总是带着淡淡的香味。
江泊霖也对这个学习上进的女孩子有好感,但只是好感,绝不是爱。他望着陆清凡沉默地接受了现实。
心中伤痛还没抚平,陆清凡身边就已经换了人。陆清凡在青春期躁动的年纪交往了很多个对象,男性,女性,b,o,只没有a。他好像谁都喜欢,又谁都不喜欢。
江泊霖安静地当着旁观者,从心痛到麻木,他终于意识到自己错了,他根本不懂陆清凡,更不知道该如何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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