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嬛是魏府几十年的老人了，如何能不懂魏太夫人的心思，其实，一见到杜时笙她心中便了然了，只是不想在魏太夫人面前多说，免得她忧思太过。
阿嬛佯装想不起来的模样，说道：“太夫人这么一说，老奴倒是也觉有点眼熟，不过一时想不起到底像谁了。”
“你怎的也不与我说实话了。”魏太夫人叹了口气。
阿嬛连忙笑道：“太夫人莫想这些，当心夜里又睡不好了。”
魏太夫人不再说话，自家阿郎的念想，她如何不知，与他阿耶一般性子，执拗得很，认准的事情必要做到才是。
想起魏修晏的阿耶，魏太夫人又眼圈一热，唉声叹气起来。她只这一个儿子，从小捧在手心长大，却不想他竟这般狠心，抛下自己先走了。每每见到魏修晏，就好似又见到他阿耶年少的模样，魏太夫人的郁症，常会由此而发。
阿嬛见状，赶紧与她说些有趣的话，逗她开心。主仆二人便有一句没一句的在房中闲聊，直至魏太夫人疲惫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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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寿一边驾着马车送杜时笙回食肆，一边抑制不住地，惊讶异常，心潮澎湃。
方才他若没看错，这杜时笙与阿郎在回廊里竟站得那般近！自家阿郎还在为杜娘子抚鬓发，乖乖，莫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阿郎何曾这般温柔地待过哪个小娘子。
这杜娘子必不是一般人，长寿摇头纳罕。
是以，长寿便对杜时笙格外殷勤些，况且，杜娘子做的吃食又那么好吃。
“明日便是端阳了，杜娘子的食肆定会比平日还忙。”长寿寒暄道。
“明日食肆歇业，大家一起过个节。”杜时笙笑着答道。
同阿郎一样，对下人又这般仁厚大方！长寿似乎预知了某种美好的可能性，心里美滋滋的。
“那小娘子定要去江边看看龙舟竞渡，明日有热闹看呢！”长寿难掩兴奋地建议道。
杜时笙见他这副神情，好奇道：“什么热闹？”
“听说有个招亲比试！”长寿兴致勃勃地说道，“漕运行会的一位陈掌柜，膝下无子，只有两个女儿，近几年，陈掌柜年岁渐长，想要为自家女郎招亲，日后接管自己的船队。许多水性好的郎君都摩拳擦掌呢！”
这件事，长寿是从大理寺的门子那听说的，心里已经好奇了许久，不知那陈女郎到底长相如何。可惜，明日阿郎已经安排他带太夫人去安宁寺吃斋，他是看不着这招亲比试了。
“如何招亲？是抢绣球吗？”杜时笙来了兴致，想起前世在电视剧中看到的抛绣球的情节，就觉紧张刺激。
“那漕帮的如何抢绣球，必是竞渡凫水这些。只听说要组船竞渡，其余都是明日才能公布。明日，江边定然很多人都去看热闹。”长寿将今日从大理寺门子那听到的，全给杜时笙说了一遍。
“那须得去瞧瞧。”杜时笙笑出了两个浅浅的梨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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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巧环帮杜时笙梳洗，听说她白日去了魏府，便缠着她问魏府的事情。
“小娘子，魏太夫人长什么模样啊？”
杜时笙望着镜中巧环的圆脸，想了想，说道：“清瘦得很，但举止端庄，言语温和，能瞧出魏太夫人年轻时，定是位美人。”
巧环在脑中想象了一下，仍是难以想出魏太夫人的模样，便问道：“是像画中，前朝茹夫人一般吗？”
她所说的茹夫人，是前朝一位有名的才女，闺名有个“茹”字，后来作了宰相夫人，人称“茹夫人”。
茹夫人本是一位书塾先生的女儿，颇有些才气，十八岁前就写了不少广为流传的诗句。
后来，她嫁了自己阿耶的学生，那学生寒窗苦读，中了状元。
再后来，状元郎官拜宰相，她虽是出身贫寒，但却一世深得郎君宠爱，在京城闺帏圈子中也广受青睐。
因此，茹夫人在坊间，一直是各色身份的闺中女子的心中的楷模。
杜时笙一直怀疑，茹夫人似乎也是个穿越之人。因为她那几首有名的闺闱诗，融合了几位才女的诗句，尤其是那句最有名的“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更是直接照搬了李清照的名句。
所以，杜时笙从不愿与人吟诗作赋，毕竟作为现代人，还是要尊重知识产权的，谁知道什么时候，又能被其他的穿越者知晓呢。
不过，这茹夫人最为人称道的，还是“一夫一妻”的倡导者，她能将自家郎君的心拴得牢牢的，才是那些闺闱妇人们追捧的原因。
不过，巧环并不知晓这些，杜时笙也无法告诉她，茹夫人就仍是巧环心中的女神。
杜时笙想想那茹夫人的模样，点点头道：“倒是有些相似，魏太夫人若是身体无恙，当是茹夫人一般模样。”
“我在凌王府时听说，魏太夫人原是翰林院大学士之女，才学品貌皆是一等一的。后来儿子死了，儿媳自缢，便得了疯病。”
巧环作为原凌王府粗使丫头，这些京中权贵的八卦自是知晓一些。
“魏郎君的阿娘是自缢而亡吗？”杜时笙只听过小五儿说魏修晏父母早亡，却不知还有此等事情。
“王府里的人说，魏都督因为那事触怒了先皇，降了罪，囚于府中，谁知，魏都督性子刚烈，竟在府中自戕了。后来，陆娘子见郎君惨死，便也跟着自缢了。”
因着魏郎君是食肆老主顾，巧环对他颇有好感，想起王府之人说起魏家事时那副轻蔑的嘴脸，心内好生气愤，面上也现出一副愤愤不平的颜色，圆圆的脸儿气得通红。
杜时笙听完，想起了清明游行时，唐娘子也说过“那事”，自己追问后，她却又避而不谈，似是禁忌。
正巧，巧环在凌王府待过，杜时笙便问道：“我几番听人说起“那事”,细问之下却又皆是不肯言明，那事到底是何事？”
巧环听她如此问，有些惊讶，但想起杜时笙失忆一事，便压低声音说道：“小娘子，此事涉及到皇家密辛，朝廷明令禁止的，小娘子可莫在外面与旁人再提，会惹祸上身的！”
杜时笙认真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难怪唐娘子不肯说。
“据说先帝末年的时候，太子因急着上位，谋划过起事，结果不想计划泄漏，一并党羽被秘密处决，太子也被先皇一杯鸩酒赐死。这些党羽中，有一位吏部侍郎林侍郎，是被凌王奉旨秘密处死。他生前与魏郎君的阿耶魏都督最为交好，据说，两家是世交好友，几世的交情。”
说到这里，巧环顿了一顿，想了许久这两人的名字，却想不起来了。
“魏都督可是去御前求情了？”杜时笙叹了口气，问道。
巧环点点头，说道：“小娘子果然聪敏，确是如此。魏都督当时正在北地平乱，并不知此事。班师回京的路上，听闻此事，那时林家已经满门殒命了，可他依然去了殿前，苦求为林侍郎正名。却被先皇降罪，命他在府中思过三月，不得踏出府门半步。”
想来这魏都督是个人才，否则早被打成逆党了，先皇哪还能判的如此轻飘飘，杜时笙暗忖道，瞧现下魏郎君的品貌，便可遥想当年魏都督的风采了。
“偏生这魏都督性子最是执拗，在家中思过之时，又写了千字血书，而后自戕了。”巧环接着说道，“谁知，那血书却未引起先帝反思，反而更加变本加厉，更多人被牵连成逆党，一时间，朝中人人自危。”
看来封建社会就是不好，全凭皇帝一人，若是碰上个昏庸无能的，便是这种结果，杜时笙叹了口气。
“结果，又出一了件更骇人的事。”巧环一副耸人听闻的表情，接着说道。
“何事？”
“听说，先帝又十分崇信长生之道，传闻，先帝还听信妖道祸言，要用王室血脉‘借命’。”巧环说到这，不禁打了个寒噤。
二人此时在床桌前面对面坐着，犹如一起八卦的小姐妹，杜时笙梳头的手立时停了下来，追问道：“何为‘借命’？”
杜时笙觉得，巧环有点儿说书先生的潜质，故事讲的精彩，还知道吊人胃口。
巧环吸了口凉气，答道：“据说是用皇室婴孩的血，做灵丹，以延年益寿，得以永生。”
杜时笙听了，将手中篦子“啪”地放在桌案上，怒道：“这是什么狗屁灵丹！不是白白要了孩子的性命！”
原已是深夜，四下静谧，二人所说之话，又是不足为外人道的禁忌之事。杜时笙这一怒，反倒唬了巧环一跳，她急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继续道：“小娘子，莫要如此大声。”
杜时笙方意识到，自己方才太过冲动，又问道：“那皇室宗亲，便能由着婴孩如此被祸害吗？”
巧环摇摇头，低声道：“自然是不肯。晋王和秦王的孩子被用来炼了丹后，据说，有一日夜里，几千精兵悄悄围了皇城，第二日，宫中便宣诏，先皇暴毙，秦王即位，便是今上。”
“那晋王呢？不是该以晋王为尊，而后才是秦王么？”杜时笙追问。
巧环对这些朝堂之事不甚懂，况且也只是个凌王府的粗使丫头，只得答道：“我只听凌王府的下人说，晋王不久之后也病逝了，还被今上追了谥号，想来是惊惧焦虑成疾吧！凌王府之人还说，凌王于此事上，还为今上出了不少力，所以，现在几个王府之中，以凌王府权势最大。”
杜时笙听了，撇撇嘴，难怪凌王府做事这般嚣张跋扈。那一夜皇城之中到底发生了何事，先皇和晋王的死，怕是只有今上和凌王才知真相了。
这其中，怕是少不了因为夺权而而手足相残的龌龊事。不知，今上为何还能允许凌王有如此大的权势，要么是有把柄在凌王手中，要么就是心中有愧。而所谓的太子起事，或许也只是权势之争的幌子，所以，魏都督必是知道真相，才会如此执着于请命。杜时笙在心中，已经将当年这些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
她叹了口气，这么看，魏郎君的性子倒是与阿耶有些相似，看不惯凌王府罔顾人性，于厉坛之上暗中帮助巧环。凌王庶子案中，他又执意去查明真相。
在这波云诡谲的朝堂，这般性子，不知要吃多少亏。
“小娘子是在担心魏郎君吗？”巧环看杜时笙面有忧色，不合时宜地问道。
“我，我是担忧再出现这般乱世。”杜时笙俏脸一红，忙转移话题。
巧环咯咯一笑，又给杜时笙讲了更大的八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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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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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第六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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