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萦绕,又回拢。
“………”许杳尴尬的向四处张望几下,像是在挽回着什么,说:“可以加的。”
还没等于正标继续开口。
他一惯淡淡的语调:“行啊,许同学我能加你的微信么?”
“………”许杳点点头。
加完之后,许杳无奈一个个点同意。
蒋柏然:“你跟我们一起吃烧烤吧,能自己烤,超有意思的,怎么样?要不要去?”
许杳轻轻的摇摇头,“不了,粥要凉了。”
于正标刚兴奋起来,又被许杳的一声拒绝压了下去。
“哎呀,大不了我们护送你回去嘛,粥什么时候都可以买,跟你漾哥吃饭,只有一次机会哟。”
许杳倒是发现了,蒋柏然说话喜欢带波浪号。
她不怎么会拒绝,便只好同意。
许杳对面坐着周漾,于正标做她旁边,蒋柏然去拿烧烤,一群人坐在这,许杳有些不自在。
周漾也不说话,安安静静的闭着眼养神,下颚线分明,有棱有角的,许杳一不小心盯愣神了。
感觉跟在小巷子里遇到的他,有些不一样。
不知什么时候起,他睁开了眼,五秒之后,她才像是刚反应过来,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还是蒋柏然打破了尴尬。
今天跟他的对视多到数不清。
于正标跟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她随便敷衍着。
蒋柏然:“小爷我亲自烤的烧烤,都快给俺老孙尝尝!”
许杳不知道被人塞过来一串裹满辣椒的鱿鱼串,蒋柏然满脸写着‘快尝尝”这几个字,她迫不得已,吃了几口,被呛的满脸通红,不断咳嗽。
“没事儿,没事儿。”许杳道。
“我操,许杳!你怎么流鼻血了!?我靠!”蒋柏然一脸慌张的找卫生纸。
下一秒,周漾拉着许杳起身去公共厕所清理。
许杳鼻血流了一身,这会儿头有些晕,“谢谢你啊。”
许杳忽然看见他身上有血,更晕了。
“你身上不小心被我蹭上血了。”
“嗯。”
“你怎么不说我?”她有些讶异。
他觉得好笑,问:“说你就能解决问题了么?”
“奥,我还以为,你跟他们都一样呢。”
她这会儿笑嘻嘻的,鼻血也不流了,他看着她脸上的梨涡有些晃眼。
“别拿我跟别人比。”他用眼神示意让她自己洗把脸。
她洗完脸水珠顺着脸颊缓缓滑落,一些水珠还挂在发梢上,眉眼间多了几分清新,褪去了一层疲惫的尘埃。
也不知怎的,她今天特别想说话,她很少外露情绪,今天忍了一次又一次。
她自顾自的开口:“所有人都说我特别完美。”她笑了一声,又或许是在自嘲,“但其实我是个特别倒霉的人,从小到大,运气差的离谱。”
他没吭声,静静的看着她。
父母离异,弟弟去世,外公生病,外婆也老了。
完美吗?
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一路的风有多大,吹的她摇摇欲坠。
留我一人在地狱,被锁链缠绕,大梦初醒,荒唐了半生。
有句话说,频繁回忆过去是一种自虐行为。
可是,人不就是靠回忆活下去的吗?
我们总会在这个薄情荒凉的世界,找到偏方。
人群熙熙攘攘,夜晚比白天更为热闹,彼时,弹吉他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所有人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仿佛在这一刻,所有的烦恼都被抛在了脑后。
蒋柏然看他们回来,放下烧烤,“许杳,我不知道你不能吃辣,不好意思啊,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是我自己的问题,时间太晚了,我先走了。”
周漾突然递给她两杯粥,她一怔。
他逆着光,看不清表情,“那杯凉了,你也喝一杯,暖胃。”
许杳总算明白了,他细心的时候是真细心,怪不得又这么多漂亮女生前仆后继。
都认为自己都浪子的回头客。
**
月考成绩出来那天,外公也出了院,许杳晚自习放学后,就急急忙忙的回家。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灯泡早几日就坏了,许杳摸着黑上楼,一个踩空,下意识抓住扶手,险些被绊倒,黑暗中,心剧烈的跳着。
事事都不如意,她就像个被偷了气运的女孩儿。
外婆年纪大了,这样也不是个办法,等星期天,她在重新买个灯泡换上。
她这几天都没来得及写日记,轻轻叹了一口气,在抽屉里掏出薄荷绿色的日记本。
打开笔帽,认认真真的写。
2012年12月19日 晴 周四
月考成绩:682
离目标江芜大学还差九分。
—— 雨打萍
**
寒风是冬天的信使,它呼啸着穿过光秃秃的树枝,发出“呜呜”的低吟,仿佛在诉说着季节的孤寂。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清冽的味道,吸一口气,冷意直透肺腑,让人忍不住缩起脖子,将手深深插进口袋里。
人们裹着厚厚的羽绒服,围巾、手套全副武装,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凝结成一团团小小的云。
街角的小摊上,烤红薯的香气飘散开来。
只有许杳格格不入,没有漂亮的羽绒服,没有暖和的围巾,只有穿了一年又一年的旧衣服。
外公生病,手术费是领居拼拼凑凑借给他们的,她之前就兼过职,被外婆发现了,外婆说,是她牵累了她的乖外孙。
许杳心疼外婆总是担心她,就没在干,辞了职。
可如今,没了经济来源,董允和许德亮都各自有了各自的家庭,把她忘了一干二净。
——托管班助教老师。
在星期天的时候,她会过去照看小朋友,每天日结,工资二百四,不算低。
有些小朋友调皮捣蛋的,但总归还是开心的,主要是,这里管饭。
许杳一放假就来这,也是来钱最快的方法。
**
淮阳的天气又降了几度,刚下过一场大雨,水果店门口,空气里混杂着淡淡的草莓味,鞋底沾染的淤泥混合着细碎的野花,植物要承受过一阵漫长而厚重的潮湿。
雨过天晴,有人焕然一新,有人满身淤泥。
比如许杳。
昨天许杳忙到很晚才睡着,今天周日,她就多睡了会儿。
许杳是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的,睡眼松惺的睁开眼,电话那头声音很大,是张苡湫。
“喂,许杳。”
许杳迷迷糊糊的应了声。
“你怎么还没起床,你快出来!”
许杳这会儿倒是清醒了,“怎么了?”
“淮阳下雪啦!超级好看,你不是很想看雪吗?”
许杳下意识往窗外看,白茫茫一片,遮盖住了肮脏的世界。
“我在广场上呢,人超级多!”张苡湫道。
“好。”
挂断电话,许杳沉默片刻,这才起床洗漱。
洗漱完毕后,许杳看着桌子上放着的早餐,拿了一根油条,慢悠悠的走着去广场。
踩在厚厚的雪地上,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整个世界变得静谧而纯净。
大雪纷纷扬扬的落下,那些遗憾留在心底成为旧患。
张苡湫在的地方,就一定有余澍,就好比现在。
“许杳,我在这堆雪人呢,我的手都快冻麻木了。”张苡湫跑到许杳面前诉苦。
许杳把自己的手套摘下来,递给张苡湫,“那你还不带手套。”
张苡湫惊呼一声,接过手套,说:“你这就是雪中送炭啊!我要感动哭了。”
说着,张苡湫假装抹了一把泪,下一秒,又傻兮兮的笑着。
许杳淡淡的笑了一下:“余澍的眼神都快把我杀死了。”
张苡湫瞪大眼,蹦了一下:“看着啊!我把他打的找不到南门!”
“好啦,你去玩吧。”
“好,那你随时叫我。”
话音未落,人就跑的没影了。
许杳在广场转了一圈,脚下一滑,下意识往旁边抓,她以为她会摔个狗吃屎,倏地,手心传来一股温热,她抬眼看过去——谢清池。
等许杳站好后,就听见他说:“昨天刚下过雨,有些地方结冰了,走路小心点。”
许杳有些不好意思:“谢谢你啊。”
“许杳。”
许杳下意识‘啊’了声,发现并不是谢清池叫的她,而是站在他身后的——周漾。
谢清池看了她一眼,识趣的走了。
周漾朝她走了几步,凑近了才说:“什么人都敢往你身上凑啊。”
许杳不明白他话里的讥讽,反问:“那你说什么人才能凑近我?”
“狗一样的。”
“………”她话一噎,“那你离我远点,到时候别变成哈巴狗。”
“是我太惯着你了么?说话这么横。”他眯起眸子,要笑不笑的。
她有一瞬间的凝滞,随后又恢复如常,也是,他那么傲的人,让她驳回了面子,心里肯定不服气。
“没。”
**
周二午饭过后。
钱老师拿着一叠白纸,在黑板上写下这几个字:【放飞自我,你想去哪。】
彭涛又拍了拍手,说:“每个人都有自己想去的地方,比如美国、香港,现在我给每个人发一张白纸,每个人在上面写下自己想去的地方,等毕业,我挨个发给大家。”
彭涛好像是想到了什么,继而道:“在右下角写自己的署名,任意。”
许杳有想去的地方,她喜欢自由。
她顿了一会儿,在纸上写下:
——香格里拉,离天堂最近的地方。
那里的风,是自由的,我想试试。
——雨打萍
张苡湫正想凑过去看,却被许杳用手盖住,只看到了一个署名。
张苡湫:“雨打萍是什么意思?”
许杳还没来得及说,就听见张苡湫身后的蒋柏然说:“不是吧,我去,哈哈哈哈哈,许杳,你取个这么土的署名!”
身后的一群男生跟着哄笑,其中有个看不惯她的男生说:“应该是雨水打苹果,这么土的名字谁用啊。”
许杳垂下眼捷,咬着唇,干笑了一声,一声不吭的。
看啊,她也跟着他们一起欺负自己。
她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明白,却还强颜欢笑。
周漾看她这么没出息的样,用脚勾她板凳,说:“不是挺能跟我横的?”
她回头看他,视线交叉,毫不避讳,最热烈,最清澈,不掺杂一点污浊。
他一怔,谁也没避开,直愣愣的看着眼里的彼此。
他呢,像一颗枯树,常年照不到阳光,整颗树光秃秃的,没有属于他的太阳和营养液。
而她呀,就像蒲公英,看似自由却身不由己,风一吹啊,就散了,就没有坚定的主心骨。
透光眼里光,那一刻,什么枯树,什么蒲公英,都不复存在,只有最真诚的彼此,他突然很想很想,改变这一切。
我们一起坠落、破碎、掉入深渊。
我们无所畏惧,所向披靡。
他看清她了眼里的麻木与苦厄,他突然想到她之前在夜市那天说的话,“他们都说我很完美。”可能,他跟她一样,她的乖乖女是装的,他的坏小子也是假的。
她眼里有倔强、不甘、野心、叛逆。
有句话说得好,乖乖女总会迷恋上坏小子。但是后面还有一句,坏小子也总会爱上乖乖女。
乖乖女不是真的乖,坏小子也不是真的坏。
各人有各人的隐晦和皎洁,我们没法去评判,我们不是判官,但我们可以是自己的律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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