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最是让人犯困,而许槿在辰时便起身,同她一般的还有李玦和李丞相。李丞相已经去上朝,放眼望去偌大的李府内只有许槿和李玦两个“活人”。
没成想李府的规矩倒是松得很。
李玦正吩咐着手下,许槿在一旁静静呡着茶。李玦还是提防着她,和手下交谈的声音小的很,她什么都听不见。不过,就算他要做什么对自己不利的事,自己未必不是他的对手。
这时,一名家丁急匆匆地跑来。
“少爷,有贵客突然来访!”
李玦起身,示意家丁上前来讲。家丁看了一眼在旁默不作声的许槿,心下了然,走到李玦身旁附耳轻言。
家丁很快便行了礼离开,空气安静许久。许槿疑惑抬头,对上李玦意味深长的目光。
她内心一滞,笑着问:“怎么了,李大人?”
李玦手指轻敲着桌面,并未回答许槿,走出了屋内,许槿思考一瞬,也跟了出去。
二人走到李府门口,许槿刚想再次询问,但想到李玦方才不正常的神色,还是箴了口。
远方缓缓行来一辆马车。
这么早,谁会来李府探访?许槿疑惑。
随着马车的驶近,车夫的模样逐渐清晰起来,轮廓让许槿颇有几分熟悉感。
她在脑海中搜查着,却想不起来。
不久,马车停靠在李府门口,车帘被掀开,走下两名气度使然的男子。
看到那两人的面孔时,许槿脑海中断了的弦忽地连了起来,她双腿微软,勉强掩藏住眸中的惊诧。
“微臣见过景王爷。”李玦俯身。许槿见状,猛然回神,正欲行礼。“免了。”谢琅道。
他将许槿面上的惊愕之色尽收眼底,嘴角勾起。
“许医娘似乎很是意外?”谢琅轻笑,“昨日我们不都说好了么?”
她怎么不知道。
哦,他是来挑拨离间的。
李玦转过身来,一双眼眸注视着许槿,只是不似平日里的温和,如一潭死水,死死盯着许槿的一举一动。
想到昨日马车上李玦的质问和自己的回答,许槿捏紧了拳,咬牙回道:“民女自是记得昨日。”
见到许槿近乎恼羞成怒的模样,谢琅像是心情愉悦,自顾自地朝李府内走去。身后林逍遥目睹了方才发生的一切,当谢琅说到“昨日我们不是说好”一句时,憋笑憋得他感觉下一秒就要站不住。
“来吧。李大人,许医娘。”谢琅脚步未停,“本王对这案子感兴趣得很,还麻烦二位细细同本王道来。”
谢琅这一来,打的许槿措不及防,原本与她没什么信任感的李玦所言,更是说明她二人之间的信任因为谢琅分崩瓦解。
看来李丞相一派很难拉拢了。
谢琅走到她身边:“许医娘在想什么?”
“在想王爷什么时候识相地离开。”
“说话这么胆大,你备好银针了没?”谢琅嗤笑。
“不劳王爷费心。”
呵,我若是刻意躲着你,反而更惹李玦猜疑,不如呛你几句呢。许槿想。
可是她想错了。
谢琅从不是什么忍让他人之人。
李玦正要给谢琅道来案件的前因后果,他直接打断:“本王想听许医娘讲。”
……早知道方才就不和他对着干了。
李玦似乎打定了她是谢琅身边的人,连个正眼都不给她了。
许槿行礼上前,忽地狡黠一笑,从她的衣袖中飞出一枚银针,扎到谢琅的小腿处。许槿的衣裙掩盖了刚才的异样,她凑到谢琅身旁:“王爷,民女备好了。”
谢琅张口,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
他不急不慌地从袖中掏出一个瓷瓶,许槿看到后,双眸瞪大,欲伸手夺回。谢琅一只手将她抵住,另一只手将瓶塞打开,吃下药物。
“你什么时候偷拿的!”许槿心惊,谢琅会武!不只是鸡毛蒜皮,怕是能和以往宗门里天才不相上下,可惜她修为尽散,对他的抵挡毫无还手之力。
“你猜。”谢琅把玩着手中的瓷瓶,“送本王又一根银针,你以为本王会在一个地方栽上两次?给本王下哑药,你胆子真是不小。”
“你松手!”
“那就得看看,医娘的诚意。”谢琅伸出手。
许槿放弃了抵抗,将藏于衣袖中的五枚银针拿出,放到谢琅手中。
“还有呢?案子详情?”
……
用完午膳后,四人前往安乐巷。
许槿正要上李玦马车,却被谢琅硬生生拽入另一辆。
服了。
另一头,林逍遥便只能和李玦共乘一辆,气氛还算得上是融洽。
很快,马车便到了安乐巷。
几人下车,跟着许槿到了酒楼门口。苏谌经营的酒楼自从他母亲死后便闭门了,原本萧条的生意也无。百姓应是害怕,个个都足不出户。
许槿叩门:“苏老板,您在吗?”
过了一会,酒楼门被打开,酒气扑面而来,“你们来了。”饶是有过设想,许槿也不防被眼前景象所惊。
地上全是大大小小的空酒罐子,桌子上的膳食都馊了,但无人收拾。
苏谌虽是商人,但长相也是眉清目秀,颇有些书卷气。而此时他胡茬满面,脸颊因酒气变得红彤彤,乍一看去像是汴京哪户的纨绔子弟。
许槿刚想询问的话,被她吞到了肚子里去。看到苏谌这模样,她实在不忍心审问他,让他提起他与母亲的过往。这对他而言,大抵是二次伤害。
谢琅看出了许槿的犹疑:“怎么?因为一时心软而达不到自己原有的目的,这可不像许医娘的作风。”
是啊,她在任何时候都不该心软的。
可她也经历过与至亲的离别,又怎能不与苏谌感同身受?
“苏谌。”谢琅上前,“可便同我们叙说你的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谢琅!”许槿拽住他,可话已出口。
意外地,苏谌抬头看向这个陌生的男子,并没有任何感伤的迹象。
“……”许槿心头一窒。
苏谌摇摇晃晃站起身来:“我的母亲……是个完美的女子。”
苏母名唤滕菱君,乃金陵世家的小姐。
金陵不同于汴京的繁华,但民风更为淳朴。
金陵有个很是重要的节日,名为花朝节。
虽然整个大晋各地都有此节日,但却不及金陵人对它的重视。传说,金陵城,是花神娘娘建造的。
清早,人们聚集于花神庙,设贡品。街上有名伶扮演十二花神的故事,演戏娱神。当地百姓纷纷驻足观看,其中自是少不了滕菱君。
即是未出阁的女子,滕菱君每逢此时少不了邀请其他姐妹出门踏青赏花。拜花神、吃花糕、行花令。
夜间,人们手持花灯巡游,若是遇到了钟意的男子,便可将花灯赠予对方。男子若是心意相同,亦会将手中花簪戴于女子发间。
滕菱君和苏谌的父亲苏枕,便这般相遇、相爱了。
幸是金陵民风开放,身为商户的苏枕将金陵小姐滕菱君娶回了汴京。二人郎情妾意,伉俪情深,一时羡煞旁人。不久,还有了可爱的儿子。
可好景不长,苏枕因商户纷争,遭受对家谋害,过世了。
滕菱君不是娇柔女子,第二日就去衙门报案,奈何那对家与汴京某高门大户有关系,衙门庇护,报案不成。
世道,终究是击溃了这位坚强的女子。
她将苏谌抚养成人,不愿在虚伪的京城度日,便孤身一人回到金陵。
金陵的父母都已过世,人去楼空,滕菱君拿自己的积蓄开了家铺子。
每年的花朝节,她皆以泪洗面。
日子这么过着,少女变成了妇人,又变成了白发苍苍的老妇,铺子的小生意也愈发变得力不从心起来。
这时,苏谌一封家书,信里皆是思念之语,唤她回汴京。
当年之事已过许久,她自认已经放下,便动身前往汴京。
这一去,便是与人世间的永别。
语毕,苏谌掩面道:“你们走吧。”
林逍遥还想追问,收到许槿具有警告意味的眼神,转头见谢琅与李玦已走出酒楼,便只得作罢。
林逍遥提步跟上谢琅:“子衡,从苏谌的话来看,滕菱君素日从未与人结仇,若是真有人存了杀害她的心思,只能是苏枕的那位对家。”
谢琅不语,许槿淡淡道:“绝无可能,不光说时过境迁,苏枕的对家要是真心想要将苏家斩草除根,怎会放过苏谌,去除去一个老迈的妇人?”
“不错。”李玦看许槿一眼,“接下来,我们只需按原来的计划,依次寻访安乐巷百姓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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