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谢谢医娘!”妇女接过了药方,连连向许槿道谢,嘴里念念有词,“我儿...我儿的咳疾有得治了...”她将纸像什么宝贝似的小心地折好,慢慢地离开了东大街。
许槿盯着那妇人离开的地方看了许久。良久,她才放下手中笔,墨水已寖染大片纸张。
这汴京城内和汴京城外虽就隔着一道城门,景象却是截然不同的。城内的热闹繁华,在城外不知几时才能看到。而平民百姓自是进不了汴京城,身份阶级于人就是枷锁,将贫民钉死于汴京城外,遥望盛景。
传言汴京城外几十年前爆发过一场时疫,民众暴乱,个个都想要推翻汴京城的大门,只因医师皆于城内,为世家行诊。当然,饱受时疫折磨的贫民自是不能与守城兵相抗衡,只得在汴京城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世间的习俗,惯是如此。但她之前的生活,可不是以阶级为中心。她想。
不过,过往已经随着那场大雪,一并消散了。
“姑娘,我们回来了!”阵阵药香传入屋内,三七夏栀推门而入,背后箩筐装满了药草。“不错。”许槿淡淡答了一句,起身将箩筐接过,准备挑拣药材。
天气已然是入了秋,汴京城外患有咳疾的百姓不在少数,大多不是无药可医,而是无钱可治。
其中不排除救治太晚的,已成陈年顽疾。
而这对于她来说,就是一个机会。
想要进入汴京城,一靠地位,二靠名气。
“三七,夏栀。”许槿问道,“你们想进汴京城么?”
二人手中动作一停。
“姑娘,那汴京城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啊!”
“再者...也不是想进就能进去的。”
许槿笑笑:“跟了我这么久,你们还未清楚,我想做的,何时没做到过?”
三七抬眸望向许槿,面前女子面容清冷如常,纤纤素手于药草之间不断挑拣着,分明是柔弱的模样,说出的话语却十分自信,当然,也让自己觉得可信。
姑娘先前说,她要从医,便真的只身一人去药山上,从早晨采撷到傍晚;她说,自己能开医馆,便真的慢慢经营了起来。
三七不禁想到了她第一次遇见许槿的那天。
漫天飞雪洒落在她身上,让她身上的温度更低了。
她本为范县令府中侍婢,本愿攒银求得自由身,眼看年底就能得偿所愿。
天不遂人愿,范县令的嫡子是个纨绔,竟想轻薄于她,她不从,范大少就派人搜了她的屋子,将她攒的银子全部搜刮,对她恶心地笑道:
“小婢子,这下愿意跟着少爷我了吧?”
令人嫌恶的语调,压死人的阶级,在范府中,她人微言轻,性命就如同草芥。三七明白,自己若是反抗,势必会让范大少与范老爷不满。轻则惩戒一番,重则殴打出府。
但是...
她不愿意将自己的命运交由他人手中。
“我就是死,也不会从了你!”三七怒瞪向范大少,拿起一旁的扫帚就往他脸上呼去。
范大少不可置信地捂住自己的脸,“小小婢女,竟敢以下犯上??”一脚,将三七踢倒在地,鞋底在她的脸上反复辗轧。“来人,将这个贱婢打三十大板,驱逐出府!”
手臂被人抓起,将她粗暴地拖了出去,扔在地上。一板...两板...三七想哭,但哭不出来。
她真的错了吗?金枝玉叶的生活,明明刚才就近在咫尺了。
三十板毕,仿佛抽干全身气力,只得任由范府家丁摆布,扔至乱葬岗。
树枝摆动发出嘶嘶声,仿佛数不尽的亡灵在呼喊,眼皮渐渐沉重如千金,想再睁开一点...
一抹雪白衣角,好似出现在三七眼前。
忽地,一只手将她拖了起来,三七费力地睁开眼睛––
年轻的脸庞映入眼帘,一双眼睛平静无波,身影纤瘦。
“你很虚弱。”是个女子的声音,“你可愿,同我走?”
三七艰难地点了点头。
而后,她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待她醒来之时,发现自己置身于一间木屋之中,身边隐隐约约传来几声捣药的声响,她强撑着欲坐起身来。
“醒了?”捣药声停住,桌前女子转过身来,“你是招惹了范少?”
“姑娘怎么知道?”三七惊讶。
“哦...还真是。不该管的事,就别管。”
二人静默一瞬,三七谢道:“姑娘救命之恩,三七没齿难忘。还望知晓姑娘姓名。”
“我名许槿。”女子淡淡道。
“三七,愿为许姑娘做牛做马。”
许槿轻笑一声:“我救你,本就是这个意图。过来吧。”
三七闻言愣怔一瞬,许姑娘还真是直接,依言走了过去。
“来,我教你捣药。”
...
而后,她便跟着姑娘了。许槿莫约只大她几岁,却有一种她没有的气度,这让她对许槿的身世有了几分好奇。可她询问了几次,每次都是被许槿搪塞了过去,此后便也只是帮姑娘做些药理上的事,去药山采药等。还救了夏栀。
“姑娘要去哪,夏栀就跟着去哪。”
“好。三七,你呢?三七?”
“啊...”三七回过神来,“三七也愿跟着姑娘。”
雪越下越大,眼看着就要入冬了。
不知怎的,今岁汴京城外的咳疾似乎特别严重,家家户户皆是闭门不出,街道上一人都没有,更显几分萧条。
其实汴京城外这一小块地方,原本也是有它自己的名字,名为京外城。
只不过明眼人都能听出这名字起的有多敷衍,且汴京城外这种称呼比其叫起来更为顺口些,它的名字也渐渐的淡去了。
县令府内,有瓷器碎裂的声音响起。
“该死!”桌前的男子怒骂道,“这汴京城外是什么鬼地方?”
“父亲消消气。”范大少为范县令泡了一壶茶,“这咳疾再怎么传染,也传不到我们这县令府来。”
范县令瞥他一眼:“鼠目寸光。”
范大少一愣:“父亲?此话怎讲?”
“你以为,我想要的只是这小小的京外城?”,范县令拂袖轻抿一口茶,“小小京外城,同那蛮荒之地没什么两样...”
说着,他忽地一顿。
“若是我能管辖汴京城...”范县令忽地笑了。
他起身,拍拍范大少的肩膀:“去外面物色一些医术高超的大夫,请来府内。”
“切记,要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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