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走着走着就散了

林言秋走出民政局的大门时,已经接近中午了,4月初的南京还是有些凉的,不过那天阳光很好,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其实已经有不少爱美的女孩子迫不及待的脱掉了长袜,露出了白皙修长的双腿。林言秋今天穿的有点多,一条驼色连衣长裙,下面还穿着稍厚一点的黑色连裤袜,黑色及踝靴子,长裙外面穿了一件单面羊绒的焦糖色大衣。尽管如此,她并不觉得有多暖和,甚至觉得有一些发冷,以至于还把大衣裹紧一些。柏舟随后跟着也走了出来,表情淡淡得,看不出是喜还是悲。但林言秋从柏舟的眼睛里看的出来,他是喜悦的,是窃喜的那种,就是不想让别人看出来的喜悦。柏舟看了一眼林言秋,语气里透着轻快:“我公司还有事,就不一起吃饭了,你自己要不在外面吃过中饭,然后自己打车回去吧。”

林言秋没有回答,眯起眼睛看了看眼前这个男人,这个刚刚和自己办理了离婚手续的男人,忽然觉得有些陌生。

想起刚才在来民政局的路上,林言秋一直想讨一个答案,想知道更多的这个男人真实的想法,所以不停的说:“看来你是真的想要离婚啊!”“你就这么想离婚吗?”

这个男人一边开车,一边笑着回答:“不是你先提出离婚的吗?再说了,我们离婚是为了买房子啊。”

“是的,是我提出离婚的,但是你为什么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呢?所以我提离婚,正中你的下怀吧?”

“你看,明明是你提的离婚,而且我想反正你买房子首付不够,离婚之后首付比例可以低一些,就答应了。这还需要怎么想?要不,我们不离了,我们回去吧。”

林言秋没有说话,坐在副驾驶上,眼睛无神的望着前方。确实,身边这个男人说的没错,是她主动提的离婚,而且确实买房子首付不够。她清楚自己为什么这么着急想要买这个小房子,她想有一个独立的空间,如果柏舟不从家里搬出去住,她就搬出来,她不想和这个男人再躺在同一张床上,住同一间屋子,甚至不想再看见他。何况,这个房子是一个初中学区房,林言秋觉得,这个最重要,柏果儿虽然还在上小学二年级,但是初中的学区还是应该早点定下来,心理才踏实一些。是的,这些她都知道,可是她就是有些不甘心,不知道为什么,就想从柏舟那里套点话出来,可她也知道,现在这个阶段,柏舟嘴里怎么可能再说出真心话呢?还好从家里出来到民政局并不远,十几分钟的路程,还没等林言秋回过神来,就已经到了。

民政局里人倒没有想象中那么多,也许是因为来的比较早吧,林言秋取了号,趁等候的时间,留意了一下来办手续的人,发现办理结婚手续的工作台前没有人排队,坐着等喊号的应该基本上都是来办理离婚手续的。不过,整个办事大厅的气氛倒是非常和谐,等着办手续的夫妻都在轻松的聊着天,没有一点离别的气息。这个和林言秋想象中的离婚景象可不一样,林言秋总觉得,应该和电视上放的离婚景象差不多吧,至少有一个人应该是不开心的,或者两个人都不开心。当然,她自己知道,当下自己的心情其实是忐忑的,直到现在她仍然不确定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因为,对于她而言,这次办理离婚,是真的离婚。而买房子只是她内心为了逼自己下决心,找的一个借口而已。今年刚好是国家为了限制炒房出台了新的限购政策,尽管如此,在买房红利如此大的背景下,老百姓的智慧是无穷的,因此为了买房而假离婚的现象喧嚣日上。民政局的工作人员估计也见怪不怪,简单问了一些信息,收了资料,该填表填表,该签字签字,啪啪章一盖,直接喊下一位。现在的政府办事机构本着为民服务的宗旨,一条龙服务。里面有打印的、复印的、证件照立等可取的,除非有些重要证件你忘记了,否则一次搞定,简单方便,都不带反悔的。记得之前有老同事调侃,说以前办离婚可烦了,一趟趟的跑,有的人半途嫌烦了,干脆不离了,凑合过吧。现在可好,办事这么方便,有时候可能只是小夫妻小打小闹一时冲动,跑去民政局就把离婚手续给办了,等回到家发现其实也没啥。只要有一方服个软,过几天,再去把婚复了。如果谁都不服软,那就等哪天再说。如果哪一方真的觉得,嗨,离婚真好,自由了,那么另一方反悔都不成了。现在离婚率这么高,估计和这离婚手续办理简单、效率高也有关系。

林言秋正想得入神,一个工作人员突然站在她跟前,她吓了一跳。还好,原来是一个工作人员正在检查等候的人的资料,看看等待的人材料带齐了没有、符不符合要求,如果发现材料有问题,趁等候的时间,还可以去补充或者修改资料。林言秋赶紧把手里的资料递过去,出门之前她核对过的,应该是没有差什么材料,如果有问题,可能是照片不符合要求,实在不行就重新拍吧,反正也很快就可以取。果然,照片得重新拍,还有离婚协议需要重新写,工作人员说电脑里有标准的文本格式,只要有一些个人信息填好就行。林言秋喊了一下在门外打电话的柏舟,重新拍了照片,重新修改打印了离婚协议。在修改离婚协议的时候,因为有些条款想要好好斟酌一下,所以慢了一些,结果工作人员在旁边说:“差不多就可以了,反正你们又不是真离婚。快点吧,后面还有人等着呢。”林言秋本来刚才心情一直不太好,结果听工作人员这么一说,不禁乐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我们不是真离婚?”“你看看今天办离婚的,有几对是真离的?是不是真离婚,我还是能看出来的。”好吧,林言秋心理想,看对一半吧,我今天还真是来离婚的。但她没有说出来,赶紧打印好协议,正好也快要轮到她自己的号了。

一番手忙脚乱的签字过后,林言秋从工作人员手中接过盖好章的离婚证和盖了作废章的结婚证。两个证件除了封皮颜色不同,一个大红(结婚证),一个暗红(离婚证),还有从原来的双人证件照,变成了单人证件照。林言秋疑惑的问:“结婚证不回收吗?”“不回收,给你们留个纪念,希望你们早点回来复婚。”工作人员笑着回应,林言秋礼貌的笑着点了一下头,转身把一本离婚证交个柏舟:“你可以给人家女孩子一个交代了。”说完,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今天阳光真好,林言秋心想:难道说老天也觉得我的决定是对的?也在庆祝我恢复单身了?“不用管我,你先回公司吧,人家女孩子说不定在等你吃午饭呢,早点告诉她,你自由了。”“你……,离婚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和其他人没有关系。”刚才一直表现得轻松自然的柏舟,一下子沉了脸,看了林言秋一眼,叹了一口气,然后转身,走了……

林言秋依旧站在民政局门口,阳光有些刺眼,她用手放在额头,挡了一部分光线,眯着眼望着柏舟一个人往前走的背影。这个男人曾经她多么熟悉,她记忆中,这个男人是有些微胖的,那都是因为她生孩子后,婆婆一直在照顾他们一家三口,他们基本上过的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所以这个男人当时是有些幸福肥的。可什么时候,这个背影消瘦了很多?她想回想一下两个人曾一起并肩走的情景,可她使劲想也想不起来,那到底是多久以前的事情呢?

等到柏舟的背影完全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林言秋才放下手,拿出手机,给葛覃打了一个电话:“亲爱的,我离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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