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赵匡胤登基以来，忙于前朝政务，而后宫的一切繁琐事情，都丢给了王月琴处理。
今日王月琴好不容易在杜太后的安排下，见到父亲王饶。
“娘娘，这是我们家挑选出来的几个娘子，都是身世清白的好姑娘，”王饶递上了一份名单。
王月琴看都没看一眼，便压在了手上，抬头与父亲说道：“本宫与陛下提过几回，见他神情，多为不愿意的。父亲往后还是莫要再提了。”
“娘娘这话说的。我们王家也算开国功臣，陛下身边多安排几个自家人，娘娘才可以安心。”王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唯一的问题便是——
“再说，陛下迟迟不办封后大典，不知是何意？难道让娘娘继续如此名不正言不顺地管理后宫？”
对父亲提及的这点，王月琴也是无奈。作为多年的枕边人，她自然知晓赵匡胤的心思，无非就是想将徐慧儿接回来再作商议。
“娘娘要时刻提点下陛下，勿忘了我们王家的恩情。如果不封娘娘为皇后，只怕这天下都要笑话赵家了。”
闻言，王月琴脸色大变，拍了一下桌子：“父亲——这是皇宫，望谨言慎行才是。”
“娘娘不说，为父岂会不知您所受的委屈。我今日来了，便亲自去给太后请安，顺便问问，难道我家女儿比不上外面那些个女人？”
“父亲如果执意如此，往后还是不要进宫了。”王月琴本来就心烦，见父亲还是冥顽不灵，一意孤行，当下生气了。
王饶见女儿发怒了，也觉得自己所言太过，立刻柔声安慰：“唉，你是我的女儿，哪有做父亲不操心的。”
“父亲不生气便好，本宫也不想与家人生分。奈何本宫处在这个位子，着实尴尬。一切还是等陛下接回那位再议。”
王饶此刻是应下来了，但皆是拖延之计，一会儿见到了杜太后，他还是要理论一番，否则外人还真以为王家人好欺负。
赵匡胤忙了一上午，好不容易下了朝，想起今日还未去太后那请安，便让王继恩在前领路。
“微臣叩见陛下。”在门口居然碰上了刚出来的王饶。
“王大人今日怎么进宫来了？”赵匡胤也是有些日子没见过自己这位丈人了。
“回陛下，多谢太后恩赐，微臣今日才可与娘娘见面。”王饶如实回答。
“也是，你们父女现下见面也是不容易。”
“那微臣告退，不打扰陛下与太后相聚。”王饶匆匆退去。
望着他离开的身影，赵匡胤眉头紧锁，王饶这个老狐狸到底还是沉不住气了。
“今日陛下饮食可好？”杜太后拉着赵匡胤的手，不停询问。
“回太后，陛下近日胃口不错。现在见了太后，更是欢喜，方才太后宫里的小点心也多吃了几块。”王继恩在身边回答。
“恩，你们要好好伺候着。不得马虎。每日的饮食要记录下来。”杜太后关心赵匡胤的身子，吩咐底下人要仔细些。
“母后莫要只牵挂着孩儿了，您自己才是要多注意些。”赵匡胤浅笑，一股暖意在心中流淌。
“哀家这儿，你就不要费心了。有月儿在身边照顾着。说起来，陛下忙，哀家是理解的，但立后大典为何迟迟不置办。这岂不是让天下人笑话我们。”
赵匡胤眼神滑过一丝情绪，却立马掩饰过去。
“是谁与太后说的？是王大人吗？”赵匡胤皮笑肉不笑地点了王饶的名字。
杜太后看着他，继续劝说：“你甭管是谁说的，哀家且问你。前几日，你下令为贞儿追谥为孝惠皇后，还派人厚赏了贺家。并特地为德昭派人南下求娶贺怀浦的女儿。这些哀家觉得是应该的。但你不能厚此薄彼，这里只顾着贺家人，忘记了王家为你的江山鞍前马后的辛劳。”
赵匡胤叹了口气，缓缓解释道：“德昭自幼在贺家书院学习，与他表妹情谊深厚，朕多年来不曾尽父亲之责，自然要圆他心愿。”
杜太后一听，冷笑道：“圆他心愿是其一，你的私心，哀家岂会不知。你毕竟还是哀家生的。”
“太后聪慧过人，孩儿怎可相提并论。”赵匡胤一句玩笑话，令杜太后开怀起来。
“那你倒是说说，准备如何赐封王家人。孩子，你就算再不喜，看在哀家的面子上，不要亏待了人家。毕竟她多年来这个主母做得还算是到位的。”
赵匡胤低下头，无法回答。
杜太后猜到了他的心思：“哀家岂会不知你的心思。你心中还想着那个女子。不过这丑话说在前头，即便她回来，这个后位也断然不是她的。”
赵匡胤也明白这个想法有点痴人说梦。
“孩子，如果我们还是往常平凡人家，她回来了，母亲自然欢迎。可是今非昔比，你已然是帝王，后宫里的人筛选要更为严格才是。听哀家的话，先立月儿为后，再从那些个清白世家里挑几个会伺候人的。可好？”杜太后一番分析下来，见赵匡胤的表情有一丝丝松动，心知有所希望了。
“好，都听您的。”赵匡胤无奈应了下来。
相较于宋宫中的热闹，远在蜀地的蜀宫里却弥漫着悲伤的气氛。
“来，香儿，把药喝了。”徐慧儿俯身扶起夏香，吹凉碗里的药，小心翼翼地喂她。
喝了几口，夏香却推手握住徐慧儿，摇了摇头：“别费心了，我的身子我清楚得很，已经是油尽灯枯了。”
徐慧儿眼眶微红：“别这么说——”
“小姐，从那天知道那孩子平安无事后，你可知我多欢喜。这个孩子总算是保住了，公子在天之灵定会深感欣慰。”
徐慧儿想到哥哥，眼里的泪水再也挡不住了。
“我们徐家必定会感恩你的付出。”
夏香扯着虚弱的笑容看向外面：“陛下是不是在外面等候多时了。”
“是，他怕你不愿见他，不敢进来。”徐慧儿抹了眼泪，在她身后放了一个软枕，让她靠着。
“让他进来，我还有些话未与他说。”
徐慧儿放下药碗，转身走去打开房门，迎了蜀主孟昶进入内室。自己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香儿——”孟昶一进屋直奔床边，轻轻握住女人柔若无骨的手，“你可知朕多想你，只能在门外干等着。”
“陛下这么多美人，何必对妾身如此执着。”夏香苦笑地看着孟昶的一脸深情。
“她们从来都不是你，若是让朕选，朕可以只选你一人足矣。”这番深情表露，着实令夏香吃惊。
见夏香又咳嗽起来，孟昶坐在床边，伸手将她揽在胸前，轻拍后背。
“可舒服些了？”
夏香点了点头。
“香儿，你说若是我比你夫君还早认识你，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了？”
夏香闻言，轻笑道：“难道陛下是要与我在青楼相会吗？”
一言落，夏香便觉得环住自己的手臂收紧，似将她揉进身体。
“不许你看轻自己。你便是你，出身如何，朕不在意。”
夏香低下身子，手轻轻点着孟昶的心口：“陛下可是真心？”
孟昶抓住她的手，认真地说：“朕对你的心意，你现在还不相信？”
“如果陛下真心疼惜妾身，那请在我离开后好好照顾小姐，放她出宫。”
孟昶露出失望的表情，早就知道徐家兄妹在她心中的位子，何苦自讨没趣。
“好——那你再为朕唱一次小调，可好？”
夏香躺在他怀里，开始唱着那首熟悉的小调。歌声轻柔，气息不稳。
那一夜，孟昶留在了屋里，直到次日早上，推开门见到徐慧儿。
“她走了？”徐慧儿问。
孟昶点头，随后回答：“她走得很安详，是带着笑容而去的。”
“多谢陛下。”徐慧儿这声道谢是替夏香说的，毕竟在她临终之前可以如此欢喜。
在忙完夏香的丧事之后，徐慧儿收拾好自己的包袱，环视一周，竟想不到自己在这里住了这么久。
“徐姑娘可是要离开了？”此时孟昶突然出现，一身龙袍似乎是刚下朝还未换下。
“是时候要走了。”徐慧儿平静地与他对视。
“徐姑娘准备去往何处？”
这点徐慧儿倒是没有想到，毕竟现在自己没有亲人了。
“不知徐姑娘可得到消息？”孟昶本来是想要放徐慧儿自由，但今早上朝得到一个消息，令他不得不失信与香儿了。
“是何消息？”徐慧儿觉得这事一定与他有关，不然孟昶的表情不会如此纠结。
“大周皇帝禅位与赵匡胤，赵匡胤现在已是大宋的皇帝了。”
“什么——”徐慧儿吃惊自己听到的。
“还有，赵匡胤派王全斌、崔彦进等出凤州，刘光乂、曹彬等出归州。下诏伐蜀。”孟昶无奈对她说道，“实在对不住，徐姑娘，你现在是走不了了。”
徐慧儿见孟昶抱歉的神情，顿时全身感觉一阵恶寒。赵匡胤派大军伐蜀，究其原因是因为她。从前她只是宫中伺候贵人的小丫鬟，现下只怕一夕之间变成了孟昶手中最有力的谈判筹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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