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云老爷的殷切看望、云夫人的汤汁浇灌,以及云奚不懈的捂手回温的三重照料之下,卿衡之的病终于好了起来。
他一好了起来,云奚就感觉不太好。
——论谁大清早被吵醒,感觉都不太好。
这本是计划得十分周全的一天,云奚想得很完美,他要睡半天,起来吃些好吃的饭菜,再吃些好吃的零嘴,顺道看些好看的话本子听会儿好听的说书,接着继续睡。
如此安逸,如此巴适。
可最开始那个“睡半天”,就没能完成。
原本窝在柔软暖和的被窝里,仿佛回到幼年时期般荡漾的云奚,感觉自己的被子被拽了拽,又被拽了拽。
与此同时,那耳边有谁在声声呼唤,“云奚…云奚…”
锲而不舍,百折不挠。
云奚皱眉,没理,他翻了个身,转身往被子更深处钻,顺便把头也埋在枕下。
假装自己还被埋在柔软温暖的泥土里,头顶长着摇曳的花花。
登时,泥土被铲了,花花被拔了,凉气刷刷地,云奚一个恍惚,觉得自己是犯了什么事给人扒光了,被赤果果地扔到雪地里。
扰梦之仇,堪比夺妻之恨!
愤怒地睁开眼,正要咬人,就悲哀地发现,哦,这是他妻。
他妻顶着年少版帝君的脸。
云奚:“…”
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弱小可怜又无助地打了个嗝。
又发现,帝君穿着一身绝不可能穿上身的青衫,阳春白雪,风雅清致。
哦,卿衡之。
欺人太甚,还吵我睡觉,你完了。
看老子不咬死你。
云奚恶狠狠地,一口就啃上去了。
看着咬着自己指尖的人,卿衡之:“…”
慢吞吞地啃了一会儿,也不曾听到意料之中的吸气或叫疼,云奚勉强睁开眼,很是不解。
不解便问,他含糊出声:“你脸红什么?”
卿衡之神情平淡,处变不惊,“我没有。”
可他肤色白皙,红一点便十分明显,逞论红得愈发火热。
云奚眯眼,反应过来,“…你嫌弃我口水?”
再不等卿衡之说话,云奚啊呜一口,就把他半边手掌都啃住了。
卿衡之:“…”
红红火火的脸颊,堪比挂在新房前的灯笼。
云奚现在这番模样…实在有些说不出的暧昧色气。
眉眼怔忪的少年人有着红而湿润的唇和坚硬雪白的齿,因为骤然靠近,长发披散,衣领松垮。
赖赖唧唧地叼着他的指,好似自以为凶悍的小猫崽在撒娇。
可不看脸,视线一低,从卿衡之的角度,就能看见他轮廓清晰的腹肌和…
云奚瞧见这人下颌都绷紧了,自觉遭了嫌弃,咬得便更用力些。
而卿衡之在疼痛之外,更明显的感受是唇瓣的柔软,好似全天底下最柔软之物,俱在指尖。
眼中墨色沉沉,察觉到齿关微松,卿衡之大梦初醒般,连忙起身,往后退了好几步。
他闭上眼,挺直腰板,老学究般硬邦邦地解释道:“今日,我们成婚第五日了。”
云奚:“tuituitui…”
tui到一半,不明所以地看他:“所以?”
这是什么他不知道的规矩吗?
第五日开始就不给睡懒觉之类?
是这样残酷的事吗?
成婚后都要这样?
卿衡之踌躇片刻,陈述的语气生硬道,“我是说,今日该回门了。”
是了,京中是有这样一个规矩。
成亲之后第五日,作夫君的,需得陪同妻子回娘家瞧瞧亲人。
目的是让娘家人知道妻子在丈夫家中过得好,放放心。
似乎是担心云奚不明白,卿衡之还很是有些难以启齿地开口,“旁人成了婚的,夫君都需带妻子回门,这是惯例。”
当然,在他看来是难以启齿,在云奚看来却是无动于衷。
云奚想了想,正要起身,想了想,又大赖赖地躺回去了。
他把被子往自己身上扒拉扒拉,只露出张脸,一本正经道:“我不去,你也说了,是夫君带妻子回门,你都不承认你是我娘子。”
卿衡之:“我如何不承认了?”
云奚故作黯然:“我叫你娘子,你还说我不知羞…呜,为夫的心好痛。”
卿衡之:“…”
他终于想起自己说过了什么。
可回门却不能不回。
家中就奶奶一人,卿家虽覆灭,但到底是书香门第,卿奶奶是大家之女,最看重这些礼仪,也希望他过得夫妻和美。
若她等不到人,定然会十分难过,再者,当初与云家定亲时,他说的是他与云奚两厢情愿,甘结良缘。
于情于理,这一遭,云奚都要与他回去一趟。
卿衡之忍辱负重:“那实属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对不住,你、你若再唤我娘子,我定然应你。”
云奚娇羞地看他:“娘子?”
卿衡之:“…”
卿衡之:“嗯。”
云奚继续娇羞地看他:“娘子?”
卿衡之:“嗯。”
第二次应得快了许多。
他突然万分庆幸云奚好糊弄,生怕这人一时兴起,非要他唤声夫君来听听。
而云奚唤了几句,也还是没起身的意思。
因为他又觉得,卿衡之离他太远了。
想想这人前几日还乖乖躺在他怀里说谢谢,今日就…
看看看看,人心不古世风日下!
病才好,就坐得那么远那么远,好像碰到自己就怎么他了似的。
卿衡之:“你唤我,我也应了,你为什么还不起床?”
云奚:“旁人家娘子都离夫君这样远的吗?”
卿衡之走近些。
云奚:“旁人家娘子都要给夫君穿衣服。”
话是这样说,自己却动也不动地摊在那儿,分明是要卿衡之给他抱起来。
卿衡之:“…”
卿衡之不疾不徐地走过去,真伸手把他抱起来,但并不看他。
云奚就故意往他怀里撞,手爪子往那被收得窄窄的腰上摸。
卿衡之自认君子,从来是刚正不阿宁死不屈的类型,不论是在官场上被刁难被冷遇,都不曾低过头,出卖过尊严。
但云奚并不要他出卖尊严,而是要他出卖色相…卿衡之没抵抗此类恶势力的经验,他抿了抿唇,还是一丝不苟地把这人衣服穿好了。
云奚又说,“旁人家娘子会给夫君梳头。”
卿衡之给他梳头。
云奚又又说:“旁人家娘子会给夫君喂早饭。”
卿衡之给他喂早饭。
他其实很想说,这些事,确实都是夫妻间做的事,但像梳头喂饭之类,该是夫君为妻子做。
…可一抬眼,便是云奚因雀跃而更显生动的脸。
成婚以来,似乎还不曾见过云奚这样开心的模样,眉眼弯弯,唇边的笑比蜜糖还甜。
卿衡之一愣,心里更是愧疚。
这人果真是喜爱他,不然兜兜转转,不至于只图他做这些事。
如此这般,不过是想靠近他的手段罢了。
稍微顺着又怎样呢?
云奚可不知道这些在他看来是十分百分折辱的事,在卿衡之眼里是爱他的证明。
他终于欺负到了人,特别嘚瑟地给司命炫耀来着。
“司命!你快看,活的帝君!活的帝君给我穿衣服!”
“帝君给我梳头发!”
“帝君给我喂吃的!”
…
司命很想问云奚,怕不怕以后变成死的云奚,但到底没好意思扫兴。
他很给脸地捧场:“你真棒。”
云奚颇有同感,他骄傲自豪地问:“你瞧帝君被我使唤地,像不像个小厮?”
司命仔细端详一番,诚实道:“那倒没有,但我瞧你像个瘫子。”
云奚:“给爷爪巴!”
将一切都收拾妥当了,胜利的曙光终于降临,好歹,这二人要出门了。
但且不说出去那门,只是打开,云奚就感受到了为什么蝉只能活一个夏天。
冷,好冷,好冷冷。
秋风萧瑟,木叶覆霜,这时节确实冰冷,但并不至于到需要带着暖炉出门的地步。
云奚果断往卿衡之旁边一缩,小鹌鹑似的,“旁人家娘子都给夫君牵手。”
——这个句式算是给他玩明白了。
一边说,还下颌微抬,意思很明显,就是要卿衡之牵他,而卿衡之喉结动了一下,显然也并不意外。
卿衡之是干活的,又因长期写字的缘故,掌心和指尖都有薄茧,而云奚养得金贵指节分明的手掌握过去,好似握着一块滑腻的软玉。
软玉却挣了挣,以一种极其亲密的姿态,契进他的指缝,十指相扣。
卿衡之薄唇微微一抿,弧度微妙。
想牵我手,他好爱我。
…却无以为报,愧疚愈发浓重。
云奚十分舒服地熨烫一声,也不知道是不是原身是凤凰的缘故,帝君身上热乎乎,卿衡之身上也热乎乎。
他寻思着,原来卿衡之不发烧,也蛮热乎啊。
又想,两只手都握着的话,要怎么才不影响走路呢。
能不能让卿衡之抱着他走?
卿衡之抱得动他吗?
他重吗?
…
想的十分认真,以至于险些被旁边嗷的一嗓子,不知是谁发出的、一声奇异的哭鸣给吓懵。
主要是那声哭鸣过于独特,要怎么形容呢,发出这声音的人,既想显出自己气若游丝的虚弱,又想让旁人听到他暗藏于心的坚强,既想表达出悲伤哀愁,又想凸显被背叛的倔强。
所以呈先出来的,就是一声忽大忽小,忽高忽低,忽强忽弱的长吟。
旁人不清楚,反正云奚的鸡皮疙瘩是瞬间就起来了。
同时起来的,还有本能对禽类动物的警惕。
果不其然,伴随着悲鸣而来的,是白无涯。
——一身白衣、纤若细柳的白无涯,悲痛欲绝地扑过来。
可被推到前边挡风的人是卿衡之。
白无涯一下就愣住了,咋说呢,也是真舍不得云奚这么个好用的傻子,分明看卿衡之看得眼珠子都直了,还不忘对着云奚的方向哭。
云奚暗暗点评,哭的好。
这次充分吸取了上次的经验,眼泪水那叫一个充足,吧嗒吧嗒,稀里哗啦。
紧接着,那满脸泪水就闪现到了眼前,白无涯哽咽道:“奚奚,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是不忍心不来见我的!”
后来
卿衡之:旁人家娘子,都是会跟夫君做这种事的
——
经过激烈而凶残的角逐,以下选手抱得美人(bushi)归
昭和 1个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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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本美人献上感谢的香吻一枚,muamuamua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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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旁人家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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