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3
今天天气意外的好，阳光落在街头，每一处每一寸都能得到它的照拂。
周宜年想，如果她人没有站在这条小巷子里，她同施谣一起按照原计划逛街、为朋友挑选礼物，或许会是特别开心、令人满足的一天。
如果她现在没有跟施谣一起，肩膀还被人踹了一脚，直接被踹得摔倒在地。
“喂。”乔羽西用脚踢了下施谣，“你可以走了。”
施谣连身上的尘土都来不及拍，获得自由后拔腿就走。
刚走两步，又被她们同行的一个男生拽住头发，痛得直飙泪花。
“谢谢你借我手机用。”他把套着Melody壳子的手机扔进她怀里，冲着她善意地笑，“出去后别想着报警哈，不然我每天都去你们家找你玩。”
施谣点头，怯怯地望向周宜年——
周宜年也正看着她，猝不及防对视，她犹豫些许，向施谣投去一个安慰的眼神。
施谣咬着下唇，抱起书包跑走了。
她紧紧攥着手机，在确认自己安全后，愧疚和不安一瞬间被无限放大。
严格意义上来说，周宜年今天会被他们几个人抓住，都是因为她。
今天准备出门的时候，她收到季嘉敏的信息，说是想约她出来喝个下午茶。
施谣有些受宠若惊，毕竟她们两人虽然在同一个班，两人几乎从来没有过交集。
更何况她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长得漂亮、学习又好，对待同学们也十分友善，即使是有些不好的传闻，听起来也是极为不像话的。
因此施谣没有多想就答应了。
没想到见面并不是在下午茶店，而是那家店旁边那个鲜少有人踏足的地方。
季嘉敏问她能不能帮他们把周宜年叫出来。
到了这个时候，施谣就是再傻也能察觉到不对劲了。
只不过她已经没有机会再求救了。
刚才周宜年被骗到这里以及他们放她走时的情景一直盘旋在她脑海中久久挥之不去，施谣步伐迟缓地走在回家路上，心中不停挣扎着是否要报警。
可是他们说如果报警的话，每天都要来找她。
施谣第一次被这么威胁，也第一次遇到这么大的阵仗，她的所有思绪几乎停滞在这个问题上，连行动都被限制住了。
直到身边倏然经过一个熟悉的身影，她思绪一顿，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陈落洲——”
少年脚步应声而停。
看见平日总是只能远远望着的人们今天接二连三地出现在面前，施谣脑子有那么一瞬间的空白。
很快理智又占据了主导权，尽管实在是难掩颤抖嗓音，她还是鼓起勇气说：“学、学长，我朋友被人欺负了，他们刚刚也打了我，不知道会对她怎么样……”
陈落洲眼皮动了动，似乎是觉得有些荒唐，刚想要问什么时，一旁的靳野忽地‘咦’了一声：“这不是你妹的朋友吗？”
“？”
陈落洲的表情看上去更显荒唐：“你怎么知道的？”
“就那天大课间，她俩不是在教学楼上站着吗？”靳野弯下腰，与施谣平视，“是你朋友遇到什么事了吗？她现在在哪里？”
-
周宜年想要从地上爬起来，手撑着地板刚起来一半，不知被谁一脚踹在后背上，这下直接趴在了地板上。
那群人见状哈哈大笑，像是在围观动物园里做出滑稽动作的猴子。
周宜年沉默着，再一次爬起来，然后再一次被人踹回去。
这一次弄得身上全是尘土，后背和肩膀上还有清晰的脚印。
她干脆不再妄图站起来了，就这么跪坐在地上，仰视着为首的人：“你们想怎样？”
或许是周宜年太过于冷静，季嘉敏反而因她的话愣了一下，随后轻笑了出声：“怎么这么严肃？我们没想怎样，就是总约你不到，这才请你那个朋友帮帮忙而已。”
不关心的人，她甚至连名字都懒得记。
“那我现在已经出来了。”
认真说话的时候，周宜年的语气显得有些温吞，眼神不卑不亢地直视回去，颇有一种‘你们要打要骂赶紧，我还要回家吃饭’的感觉。
季嘉敏被她完成任务似的回应激得喉头一梗，面上随即浮现几分恼怒。
“可是你脸这么土，怎么配和我们一起玩？”她给周围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人一左一右将周宜年牢牢按住，“不如我先来给你化个妆吧。”
乔羽西给她递过几支记号笔，什么颜色都有。
季嘉敏从里面挑出了只绿色的，一只手固定住她的脸，微凉的笔头重重眼皮上：“先给你上个眼影吧，我记得你书包是绿色的，你肯定很喜欢绿色吧？”
周宜年一开始以为她要戳自己眼睛，吓得闭上双眼，幸好只是画在眼皮上。
她不记得季嘉敏到底在她眼睛上面画了多少笔，总之最后还是不太满意，对其他人说：“好像绿色不太适合她，不如我们帮她卸掉上蓝色的吧？卸妆水带了吗？”
“带了，你都发话了我们怎么会不带？”另一个女生笑嘻嘻地说。
像是预料到了这个‘卸妆水’应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听见身后传来撕扯包装纸声音时，周宜年下意识闭上了眼。
果不其然，散发着奇怪气味的液体瞬间从她脑袋顶上浇灌而下。
里面还混着湿漉漉的东西，持续不断地，像要给她洗澡一样往下不停地倒。
“好臭。”抓着她的那两个男的不知什么时候松开了手，在一旁发出要呕吐的声音，“你们谁出的主意，给她搞得这么恶心，待会谁接着给她化妆？”
“谁出的主意就让谁画呗。”另一个人笑得幸灾乐祸，“这主意谁出的来着？是不是你？”
“早知道不要泼那么早了，臭死我了。你们说这味道她回去洗得掉吗？不会以后课室里都要飘着这个味了吧？”
“那不就成她的体香了么？”
“喂，你要不然申请退学吧？你这么臭，谁敢跟你坐一间教室啊？”
“你们这是干嘛呢？怎么能教唆人家退学？”季嘉敏这时候才悠悠开口，“咱们以后还要一起玩的，都是朋友不是吗？”
“就是就是，你们怎么还把人搞得这么狼狈？”乔羽西大笑起来，又扔了支笔给谁，“喂，你去给她涂个口红吧，不然看起来还是病怏怏的，这妆都白化了。”
“滚啊！脏东西！”
随着话音落下，不知道谁又给她来了一脚，实打实踢在肚子上，痛得她紧紧捂住肚子，忍不住溢出细碎呻吟。
好痛。
真的好痛。
她这辈子都没有这么痛过。
好像快要死了一样。
眼睛也睁不开，一睁开就痛得要命。
还好陈落洲今天就回学校了，见不到她现在这么狼狈不堪的样子，也闻不到她身上的臭味。
也不是这么说的，她……以后身上真的会有他们口中说的臭味吗？
想到这，她突然愣了一下，自嘲地笑了。
怎么自身处境都到现在这个地步了，自己居然还有功夫去想他。
周宜年蜷缩在地上，目光始终无波无澜地望着蹲在面前的季嘉敏。
她现在好像又闻不到臭味了，在周宜年面前笑得赏心悦目，同平时在学校里见到时一模一样的美丽、大方、优雅。
“年年，你知道我这个人最讨厌什么吗？”
她随手从乔羽西那儿又抽出一支笔，扒开笔帽，不轻不重地戳在周宜年额头中间。
“骗我的人。”
季嘉敏叹口气，似是对今天的事感到遗憾：“我挺喜欢你的，可是你为什么要骗我呢。”
说完，她站起身：“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毕竟我现在有点难过。”
听见她的话，周宜年终于松了口气，挣扎着从地上坐起来。
终于玩腻了。
她默默地看着围在身后那几个人朝季嘉敏的方向靠拢，心想着待会是不是要找个厕所把身上冲一下再回家，不然把味道留在家里该怎么办。
几人正要离开，落在后面的骆可欣冷不丁地开口：“走什么？忘了老规矩么？”
“不是吧大姐。”为首的男生面露苦色，“刚刚你怎么不叫我们干？现在谁乐意碰她啊？”
“万一她等会捅出去怎么办？要是她报了警你们一个也别想跑。”乔羽西冷哼一声，“衣服一脱里面不还是干净的吗？拍点照片视频很为难么？”
为首的黄毛青年看了眼季嘉敏，见后者依旧面带笑意，什么意见不置可否，没忍住骂了句脏话，重新向周宜年走去。
眼看着几人离她越来越近，周宜年的脑子终于开始接收讯号，迟缓地开始捕捉刚才对话里那几个词语。
报警。
衣服一脱。
拍照片、视频。
像是大梦初醒，她一直紧紧绷着的面上出现裂缝，惊恐叫嚣着从缝隙里往外钻，手脚并用地往后爬。
可惜她再怎么努力都无济于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面色嫌恶的黄毛伸手抓住她的衣领。
然而，就在衣服即将被扯开的那一刹那，黄毛的脸被突如其来的力量重击，连带着整个人狠狠撞向一边的石墙。
下一秒，熟悉嗓音倏然降临，是她从未感受过的刺骨极寒——
“你再碰她一下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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