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明,秦灼影却如常,甚至朝君绾微微一笑,好似昨夜一场都是大梦。
这次,由秦灼影和涂镜去栖仙阁。
不出所料,并无所获。
“我看这陆九娘是油盐不进!我们直接去捉了她!”秦灼影愤愤道。
“不可。鲛王要的是陆九娘能心甘情愿的去见她。”
秦灼影看向说话的唐时,“秦师兄,我等都去过了。不如你去试试?陆九娘说不定就喜你这种正气凛然的人。”
唐时在他的目光中几番挣扎:“好。我去。”
秦灼影轻蔑一笑,孟林晚出声:“不行!之前都是二人同行,大师兄不能一个人去。”她顿顿,“我,我和他去。”
闻琴摇头:“孟姑娘,你身为女子,怕不合适。”她扫向谢云弃,最后目光落在寒泽身上,“谢仙长重伤未愈亦不能过度劳累。不如,仙君一起?”
-
楼阁内香气四溢,歌舞乐曲不断,尽是奢靡之气。
二楼正中那间雅致奢华的房内,红衣女子肤若凝脂,唇红齿白,她俯身低头对窗边的紫衣男人道:“尊上,此次来的是寒泽和唐时。可要一见?”
男人摇动手中折扇,懒懒的转身:“也罢。见见吧。看这架势,不挑明了,她不知何时才会入此地。”
陆九娘眸色微动,她的目光落在男人腰间系的铃铛上,铃铛极美,纯洁无瑕。“尊上,属下斗胆一言,几百年了,这铃铛,许也会认错人。”
男人脸色顿时沉下,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掐住陆九娘脖子,她脸色涨红,呼吸困难,痛苦的道:“属下……知…错……”
男人阴狠的看着她,欣赏着她挣扎的模样,漫不经心道:“鲛珠所制,若不是她,千年万年,也不会响动。”
“属下……明白……”
男人这才收回力量,“滚。”
……
“让君绾来?不行!”寒泽声音极冷。
陆九娘盈盈一笑:“这位郎君何至于此。奴家不过是仰慕画梦师的风采,想一见罢了。去见鲛人?那有何难……”
唐时倒很镇定:“非她不可?”
“非她不可。”
……
君绾踏入笙歌艳舞,人声鼎沸的阁楼,她一身雪青色长裙,淡雅出尘,与这色彩极鲜明的楼阁形成强烈对比。此等烟柳之地,她再次踏足,竟有些恍惚。
“姑娘请随我来。”
二楼正中房间,推门而入,便见戴额饰头纱,身穿红色舞裙,脚系金色铃铛的女子支着下巴躺在榻上,“君姑娘,你来了。”
君绾走过去,“你知晓我来为何,如此,便与我走吧。”
“哎呀。”陆九娘双眼无辜,“好姐姐,你帮我个忙,我立刻跟你去见烛川,可好?”
“……你说。”
“姐姐,我这马上就要登台演出,却不想魔火焚心提前到来,如今我是浑身无力,半点也动不得。偏偏这演出是许久前就放出消息的,现下满城店达官贵人都来看着,叫我如何是好!”
她浑身魔气并未特意收敛,鲛人说她不是人,所言非虚。
君绾指尖微动,探到女子体内魔力汹涌悸动,确是魔火焚心之征。魔火焚心是魔尊在每个魔灵身上下的,若魔灵敢背叛魔族,便百火焚心,魔魂剧灭。一年一次,而经历这一次,魔灵法力也会增进。
“你要我如何做?”
“姐姐身形与我相似。换上舞衣,带上面纱,替我舞一曲。”
君绾:“……”
“我不会。”
陆九娘起身,“你会的……画梦师素来不做闲事,姐姐既然答应他来寻我,便是做下他这生意。替被画梦者做一件事,也是姐姐的原则不是吗?”
“此事后,我便跟你走,毫无怨言,心甘情愿。”
……
大堂内,纱幔飞扬,云烟渐起,花瓣自天而降,乐曲声响。舞台之上,女子戴着宝石镶嵌的额饰,面纱遮容,她穿着异族的舞姬服,身姿婀娜,从天而落。
所有人都为她而屏气凝神,只怕一呼吸,便惊扰这美境。
女子随着鼓点乐曲,赤足点地,脚腕金铃一步一响,声声击入人心。
谢云弃本是没心思看表演的,却在舞女抬眸的瞬间,愣住了。女子的眼睛生得尤为好看,但饶是红色的脂粉都掩盖不住她眼底的平静。只一眼,谢云弃便认出来是君绾。
“阿绾?”他站在人群中看去,女子翩翩起舞,舞姿优美,好似盛开的牡丹般耀眼夺目。这样的她,像灼热的太阳,却又被掩盖于云层之后。
二楼正对着舞台的方向,男人嘴角上扬,带着丝邪气,他的阿虞,一如五百多年前好看。
君绾舞完就去了二楼,“如今表演结束,你答应的事,也该做到。”
陆九娘一笑,细细一看,眼底竟有些泪花:“好。我这就和你前去见他。若我回不来……姑娘替我给他带句话……”
“谁?”
陆九娘没有继续说。
-
这次去往海底,只君绾和闻琴,陆九娘三人。
海潮似乎知晓她们的到来,自动散开,露出水梯,而后,一路无阻的到了竹舍。
陆九娘看到沉睡的鲛人并不惊讶,她轻抚上水晶棺,如对待昔日情人般温语:“烛川,我来了。”
随着她话落,脚下开始猛烈摇晃,海水不再流动,鱼群不再游耍,水一条条的,从四面八方汇入水晶棺里,而后,棺椁渐渐消融于汪洋之中,白发鲛王直立起身,他缓缓睁开那双如海的眼睛。
他微笑着:“九娘……”
定格的水又流动起来,一切还是原来的模样。
君绾和闻琴很有眼力见的到了屋外,从窗口看去,只见鲛王烛川紧抱着陆九娘。
“你说鲛王可会杀了她?百年前,他们应当结局不太好。鲛人一生只认一位伴侣,而陆九娘却弃了他。他寻陆九娘来,便是要做个了断吧。”
“不会。”
“哦?”闻琴问,“何以见得。”
“鲛王爱她,甚过于他的生命。”
闻琴嗤笑:“作茧自缚。”
“那日,是你引海鲨杀我。你是神。”君绾是肯定的语气。
闻琴倒没多诧异,承认得坦坦荡荡:“不错。二百年前你就该死了,但你是灵,神族只得将你困在山中。谁知你竟破阵了。”
“该死?我和师父隐居山中,做的都是善事,到底做了什么,竟引得神官亲自下界,只为杀我二人?”她言语逼人,泄出的杀意击得周围水族都逃命般的游出去几里远。
“世间万事,不过自然因果罢了。”闻琴丝毫未惧,“你在人世画梦,便是为了救你师父。但你可想过,这是逆天而为,你万劫不复,你师父也未必能活。”
“这便不劳神君费心。神君下界,是为了谢云弃?那日降下琴音,也是因为他。”
“他就是你那位跌落神坛的弟弟。”
闻琴一愣:“此事与你无关。”
君绾轻笑:“自然与我无关。神君做什么,我没兴趣,也望神君不要妄想杀我,阻我。”
气氛一度到了冰点,恰时陆九娘出来打破。她神色平常,声音一如往常:“我已与烛川说清,此后,与他再无瓜葛。君绾姑娘,烛川他要见你。”
“好。”
闻琴沉默着看她的背影,在她隐默于屋内后,转身道:“我们走。”
“啊?那君绾……”
“等她作甚。走。”
陆九娘:“……”
在她们走出竹舍的一瞬间,陆九娘挺直的脊背微微颤抖,她的泪水融在海中。
君绾进屋,看见烛川呆愣的坐在地面上,他很颓丧,凄凉笑道:“她从未爱过我,接近我,只为了取我的鲛珠。”
“鲛人失去鲛珠,就再也回不去北冥,被族类所抛弃。”
“是。但她是我的一生伴侣。”
君绾施法画咒,红光在透明的海底更加鲜艳夺目。
——
天色碧蓝如洗,暖阳晴空,无垠的蓝色大海上,鱼尾在海面跳跃拍打出盛开的水花。那鱼尾极美,鳞片都在发光,比珠宝还亮。
这是烛川第二次到南海来。
鲛人生活在天地交接处的北冥,那是世间最纯净的地方。而每个血统纯正的鲛人到了成年后,便会去到六界四大海域,接替上一代鲛人掌管大海。一千年一换。
他们人虽为海底之王,却生性纯良,活在深海,不与世人碰面,也从未伤害过世人。他们全身是宝,鲛尾做成的衣物穿在身上,可保容颜永驻。落泪成珠,价值连城。而他的鲛珠,更是世间至宝。
万里无云的天不知因何乌云密布,黑漆漆的压在海面上,伴随一声惊雷,瓢盆大雨从天而降,狂风怒号,海面上浪潮汹涌,远处一艘巨轮在这暴风雨里剧烈摇晃。
帆布摧折,桅杆倒进海里,物品落进水中瞬间被卷入深处,船山的人早已站立不稳,大声呼救着。一个个身影接二连三落在水中,他们努力挣扎着。
“是人类。”烛川终于还是朝他们游去。
他游得极快,这翻涌的海浪对他没有一丝影响,他一尾卷起呼救的人扔到船上,围着巨轮又一一捞起掉落的物品,而后,他在水里看见人类站在船上笑着看他,那笑容,他从未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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