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玉怪叫:“你怎么顿悟了?”
陈最如同醉酒微醺,周边灵气随着呼吸不断涌入她体内,暗室地牢中无风自动。
一只手轻触在裹着一层红衣的圆润肩膀上,感受掌中温度一颤,复又缓缓下压,拢在陈最肩上。
“在此地不宜突破,易打草惊蛇。暂且帮你压制。”
陈最听闻宴赊月话语,清醒过来:“好。”
宴赊月收手,指尖微捻掌心。
“难道精怪之物修道就是有得天独厚的天赋?”冯玉用灵感感受了一番:“也不知这乌漆嘛黑的地方有什么可值得顿悟的。”他小声嘀咕完,刚靠近陈最,突然:“呕!”
“什么东西这么臭,你下来的地方不会是个茅厕吧?!”
陈最懒得理冯玉,翻了翻自己的储物袋,掏出一枚丹药给周小习服下,起身:“仙君,我们走吧。”
暗室构造如同蜂房。任谁看过香灯浮动的鹊首巷后,都难以想象巷下已被挖空,各个孔洞连接每个女子房间内的床。只要启动床后开关,昏迷的修士就会顺着孔道掉落此地。
冯玉背着周小习。四人走几步便能遇到倒地昏睡的修士,陈最拿出那份“年代久远”的龙涎香,深吸一口气拆开包裹的布包。
救命!
这味道直冲天灵,陈最眼含酸泪,几乎要夺眶而出。
“往内走不知会堆积多少修士,一个个来太过麻烦。”宴赊月伸剑挑过那块龙涎香。
片刻后,陈最后悔任由宴赊月如此行动。
只见逐尘银光四散,手掌大小的龙涎香顷刻化为粉尘,劲风乱浮随着通道四处蔓延。
通道内四躺的修士诈尸一般,倏然睁眼弹起,听取“呕”声一片。
整个暗室“炸”了!
暗室内都是像炮仗样四处弹射的人影,足足半刻才平息。
冯玉涕泗横流:“小师叔,您提前说一声啊!”
逐尘雪白刃边一侧,霜寒之气吸引了室内众修士注意力:“谁?”
“凤鸣宗,宴赊月。”
*
分配好众人,寻到回地面的通道,看着众修士迫不及待离开的背影,陈最担心的看了眼周小习。
方才那龙涎香短暂一激,周小习恢复了片刻神智,此时又沉沉睡去。
几人终于回到地面,当即躲进一间屋子,打晕室内女子后,烛光幽幽。
冯玉将周小习放到床上,回头,突然执剑而立:“你是何人?”
陈最看着正对自己的剑尖:“……”
冯玉犹疑四看:“不对,陈最呢?!”
“咳,”陈最轻咳 :“我在这。”
“?!”冯玉下巴撑开,快要掉到锁骨上,声音掀开房脊:“什么?!怎么可能!你怎会是邋遢秃眉,病气歪歪的镜灵?!小师叔,这,这是真的吗?”
陈最后知后觉,这几人竟像是不认识观梳,心里松了口气。嘴上不饶冯玉:“我也没想到,凤鸣宗冯玉眼拙好骗,简单的乔装都看不出来。”
冯玉一噎,双眼凌乱。
宴赊月琥珀眼眸一眯:“子时一刻了。”
话落率先走出,陈最看了眼宴赊月的背影:“多谢仙君愿意出手。”
宴赊月冷淡抬眼:“事成再说不迟。”
随即抬脚轻点,消失巷中。
留冯玉守于房中,陈最取回簪花镜,一路躲避寻找莫娘,终于在今日一早醒来的房内找到了面色苍白,神情不定的莫娘。
“莫娘,快联络其他姑娘躲起来!逐尘君已经去巷尾的门院处了!”
莫娘神色一变:“他竟独自一人去了巷尾?那庞乾术法奇诡,修为至金丹之境,擅长隐匿变化之术一击致命,同境界内相当棘手!”
因修为不过筑基,陈最看不出宴赊月修为几何,她垂眸思索片刻:“我知晓了。莫娘,那些已经,已经死亡的修士,尸身都在何处?”
“你是说那个罗阐?”莫娘微微蹙眉:“处理尸身一般是枭鹰所为,我只知道他们半旬会运送尸体出去,不知去哪里。要七日才能回来。“
七日?这么久。
陈最皱眉,难道尸体还有什么用处?
“莫娘,快些躲好!”
鹊首巷香灯飘摇,暖黄的灯纸斜浇一片血痕,扑灭了摇曳的灯芯,不复暧昧,被血腥肃杀之气笼罩。
巷内处处是缠斗的修士同枭鹰。枭鹰被这莫名出现的大批修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死伤惨重。
陈最还不会御器而飞,只得红裙翩跹一路奔跑到巷尾的门院,冲了进去。
*
宴赊月犹为惊异。
与冯玉交手的枭鹰劲道刚猛,应是刚力门之人。但这鹊首巷幕后之人潜行匿气,分明是断乐涯的路数。
世人皆言同等境界,剑修最强。宴赊月玉白指骨捻掉嘴边一丝血迹,撑剑站起,荡开剑意。
可如若遇到这般躲躲藏藏偷袭,不战只逃的打法,还真是让剑修头痛。
整个屋内都附上了一层厚厚的冰凌,宴赊月以自身灵力为结界断了那人逃跑的路,那人只得显身,气急败坏道:“我倒不知大名鼎鼎的逐尘君宴赊月还会来此作乐,看来传闻逐尘君品性冷冽,不近女色也不可尽信。”
宴赊月用剑回答。
不过寸息之间,那人身上中了七八剑,喷出一口血。
而宴赊月在原地一顿,面色苍白也咳出血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那人露出被血侵染的牙,狂笑道:“中了我的傀儡术,伤我即是伤你。想要杀我,看你敢不敢!”
宴赊月猛然抬眼,眉眼凌厉,斩出一剑。
*
“嘶!”陈最捂住冰凉的手。
门院的屋子居然被冰裹上了厚厚一层,想也知道是逐尘君的手笔,她正想如何进去,突然警铃大作直接蹲下。
方才站立的额头位置,一道横切的剑意划开裹着冰的墙壁,直接杀穿陈最身后的门院围墙,依旧去势不减,陈最听闻不远处传来几声惨叫。
也不知道哪几个倒霉蛋被逐尘君这一剑误伤……
“!”
“仙君!”
宴赊月长睫微阖,眼睑微红,脸色极其苍白,洁白衣襟上开出一片血花。莫娘口中的“庞乾英”正站着桀桀怪笑:“什么逐尘君,要你多管闲事,去死吧!”
陈最掏出簪花镜,捏诀变大向庞乾英扣去——她从未试过困住比她修为高的修士,不知能否成功,但此时刻不容缓。
虽不知逐尘君因何受伤,但必须要替他争得一时喘息。
庞乾英被黑影罩下,有感侧头,看清陈最轻蔑一笑:“小小筑基,班门弄斧——啊!”
“什么鬼东西!”
陈最张大嘴。
簪花镜确实无法困住金丹境界的修士,所以它只困住了一半。
庞乾英半边身子被困进簪花镜中,只余一手一腿在外疯狂扑腾:“这什么东西,给我出来,出!”
陈最见庞乾英居然又逃出的趋势,连忙将灵力全部注入簪花镜,同庞乾英拉扯。
于是庞乾英身体一会露出四分一二,一会露出二分之一。
“什,快,放,我,出,去,!”
那满脸横肉的大脸不断在簪花镜界边进出摩擦,剐蹭掉皮。
宴赊月:“……”
他抬剑挥向庞乾英。
庞乾英露在镜外的半张脸惊恐无状:“你忘了你中了傀儡术,杀了我你一样不能独活!”
陈最跑向宴赊月身旁,侧头定睛一看,瞪眼伸手从宴赊月背后拽下一物:“这是傀儡术?”
一张巴掌大,黑紫色的小符,被抓下后露出符后不断蠕动的触手,上面还带着血迹。
宴赊月背后留下五个血点。
庞乾英:“啊。”
“逐尘君饶命!不要杀我!”
他一手一腿努力带着簪花镜想要跪下,被沉沉的簪花镜又带倒,“咚”一声扣在地上。远远看去,像地上长了半个人。
“不知道鹊首巷何处得罪了仙君啊!”
“你大肆诱拐妇女,害死修士,还敢讨饶?!”陈最出声:“死有余辜,你这么做,目的是什么?”
庞乾英一愣,眼珠微微一转,打量了一眼陈最,露出了然的目光:“缘是仙君在鹊首巷有红颜知己,您早说,我定……”
陈最给了他一脚。
“仙君,我们带他回去细细审问吧?”
宴赊月睫毛微动,点了点头。
宴赊月拎着困在簪花镜中的庞乾英,和陈最走出巷尾的门院,往前走去。沿路修士已经收拾掉鹊首巷的枭鹰,正骂骂咧咧推着被缚住的枭鹰向前,不时分出眼风去扫宴赊月同陈最。
而陈最无暇顾及,她看着空地上被修士团团围住,绑在一起,鬓发散乱的女子们,推开人群:“你们这是干什么?!”
被她推一个踉跄的修士,大怒:“这还有一个娘们,绑起来!”
宴赊月两道剑气袭来,震慑住众人:“何事?”
那修士退后两步,语气放缓:“我们差点就因为这些小娘们丧命,幸得逐尘君相救。这些小娘们和那些黑衣人是一伙,当然都得杀掉。”
“要困住你们是我的主意,是我让这帮姑娘给你们下的药,不然就要她们的命,她们没有选择,”脸上犹带伤痕的莫娘跪直身体,盯着那修士:“要杀,杀我一人就够了。”
“莫娘!”陈最又急又怒:“你们先见色起意,还好意思说!”
莫娘来鹊首巷时间最长,对其他女子多有照拂,见此大家泪珠连连,连忙摇头。
宴赊月斜了一眼众修士:“我没打算救你们。只是受人之托,顺便带你们出来。”他看向陈最。
“色迷心窍,枉称名门正派。”宴赊月琥珀眼眸一扫,如看垃圾。
众修士看向陈最:“啊?”
眉眼姝艳,眼睫翩跹,肤同凝荔枝。
但,此女是谁?
不少人眼神暗暗在陈最同宴赊月之间打转。唯有一身着青衣的修士看了陈最几眼神色大变,四处一扫强自镇定下来。
是初阳宗正在寻找的观梳,要发财了!
“你们本就有错,何必将错推拒到弱女子身上。”陈最挑眉。
那修士咬牙:“凤鸣宗一向自诩中正明匀,如今开始明目张胆包庇了吗?”
宴赊月眉眼一眯,剑意化型,一触即发。
“即是此女主使,那便结果此女,以儆效尤!”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之时,陈最扔出还困住庞乾英的簪花镜,朝莫珏狠狠一砸,莫娘神情惊慌,血同溪流从额头留下,大睁着双眼倒下。
众人齐齐惊愕,那些女子呆滞一瞬,声嘶力竭哭了出来:“莫娘!!!”
宴赊月转眸看向陈最。
那修士张嘴还要说什么,身后出来一阵骚动。
冯玉大嗓门老远嚷嚷:“啊啊啊,周小习堕化了!”
“堕妖!怎么如此!”
“快,快来人!”
一片惊乱中,陈最悄悄抹了下额上的汗,心如擂鼓。
希望莫娘在簪花镜内,不要被庞乾英困住的一手一脚吓到才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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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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