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宋惊落醒来时,看到路夕绝背对着床站着,身形挺拔,孤独寂寥,而又超然于物。
听到身后传来的动静,他慢慢转过身。
他刚好面向窗户的方向,阳光从窗棂的缝隙中冒出头,向屋中撒了一地的碎金。
宋惊落一瞬间有些恍惚,这一幕仿佛与梦中的场景重合。但梦中的气氛压抑、恐惧,而现在却是如此的美好与安宁。
路夕绝皱起眉,表情似乎有些嫌弃,“虽然我看不见太阳,但也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宋惊落揉着惺忪的睡眼,问道:“表哥站在这里做什么?”
“在等你醒来,去看好戏。但没想到,这一等就是几个时辰。”他慢悠悠地说道。
他的背影有些惆怅,像是等了一个人很久很久。
不知为什么,宋惊落心中竟有些酸涩。她摇摇头,把这种毫无来由的情绪摆脱掉,问道:“外面出事了?”
路夕绝推开门,明亮的晨光和青草的气息涌进来,宋惊落顿时清醒了许多。
她整理了一下自己脸上的人皮面具,跟在他身后走了出去。还没走出院子,便有下人迎上来,说道:“大人,我们府上遭了刺客,外面正乱着呢,大人还是不要出去为好。”
路夕绝道:“无妨,我是要去跟赵公子请辞的。今日一大早我府上的下人来传话,说新的住处已经安排好了。我看赵府的人还有许多事要忙,就不多做叨扰了。”
此话一出,他们只得乖乖领路。
宋惊落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见的声音说:“昨日你说自己的住处被烧了,我还以为是借口,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路夕绝忽地抬高声音,说道:“一次刺杀不成,自然还要再来一次。这就要看被刺杀的人,有没有做好准备了。”
这话说得模棱两可,以至于领路的下人以为他在和自己说话,忙应和道:“正是。我家公子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若那刺客还敢来,定叫他有来无回!”
路夕绝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没再说话。
赵立斌很快得了消息,也朝这边赶了过来。于是没过多久,他们就相遇了。
“听说小路大人要走,赵某特来相送。”他隔着老远便大声喊道。
宋惊落现在听到他的声音就想打他,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她只能忍住。
路夕绝温和有礼地笑道:“不必麻烦赵公子相送,已经给赵府添了许多麻烦了,我自己走便好。”
赵立斌表情夸张地说:“那怎么行?这要是传出去,旁人还以为我们赵府待客不周呢。只不过,小路大人要走可以,你身边的这个女人是我们赵府的人,她得留下。”
“经过昨夜的促膝长谈,我发现我与这位姑娘甚是投缘,所以在下斗胆,想请这位姑娘到我那里坐坐。”
今日赵立斌有些罕见地严肃,他已经没有了嘲讽路夕绝的兴致,反而强硬地说道:“不行。这个女人疑似是刺客的内应,我不能放她走。小路大人是朝廷命官、天子近臣,难不成还想包庇疑犯?”
“她是不是疑犯,可不是赵公子一个人说了算。”路夕绝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神情也冷了下来,“如果我说,她,我一定要带走呢?”
赵立斌冷笑一声:“既然如此,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宋惊落正准备有所动作,路夕绝却忽然伸出手,轻轻地压了下她的手腕。
“星月,晨晖。”路夕绝轻声唤道。
他话音刚落,就有两个人从屋顶跳下来,挡在了赵立斌面前。
“让赵公子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不客气。”
晨晖几乎兴奋地要跳起来,他扬着下巴说道:“遵命。”
赵立斌愤怒地看向路夕绝,咬牙切齿地说:“路夕绝,你敢得罪我?”
路夕绝轻蔑地笑笑,“赵公子长这么大,应该都没有去过淮都吧。这世界上最悲哀的事,莫过于井底之蛙坐井观天,可怜亦可叹。无论你们仗着范氏在冀州多么威风,也不过是他们养的两条疯狗而已。孰轻孰重,他们还分得清。”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最后给你们一个忠告,若是一时贪心选错了路,再想回头可就难了。”
赵立斌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的,不知在想些什么。他被这些话吓得汗毛倒竖,冷汗直流。
不是所有人都说,路夕绝是个只会读书的书呆子、性格软弱的绣花枕头吗?
他一时有些说不出话,忽然听得路夕绝继续道:“如果赵公子有意悔过,明日午时,我会在添香楼静候。”
“至于阿弦,我就先带走了。”
宋惊落跟在他身后,有些担心地问:“就他们两个人,没问题吗?”
路夕绝轻笑:“他们两个虽不成器,但是对付赵府那些喽啰,倒不是什么难事。”
“表哥还真是,事事自谦。”
那两个侍卫不论从哪方面来看,都不像是寻常人。
宋惊落有些不解,若真如传言所说,路夕绝与路家家主路鸣不和,又怎么会带着两个如此优秀的侍卫?但倘若传言有假,路鸣很看重他这个长子,前世路夕绝又为何要对他下手?
这中间到底有何隐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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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立斌害怕不仅仅是因为路夕绝,更是因为今天一早便有人来报,祝九杀了他的私兵总管,还带着剩下的人把那些工匠的家属全都放跑了。
要在往常,他一定不会考虑向路夕绝低头认输。但是现在,他的好日子可能就快到头了。
他甚至没有时间去管昨天晚上的刺客到底是谁。
“这个祝九,到底是谁派来的?难道是路夕绝?”他想了半天,却百思不得其解。
赵居闭着眼睛,平静地说道:“未必。若真是他,那他手里都已经捏着我们的证据了,还来找我们聊什么?淮都的形势为父多少了解一些,听说他至今没有站队,只听命于陛下。搞垮我们,对他有何好处,能让他提前几个月就开始布局,把祝九安排在你身边。说到底,他只是公事公办,但这件事的最终获益者,却另有其人。”
赵立斌的眼睛跳了两下,惊讶地说道:“父亲的意思是,二皇子?”
赵居还是摇头:“二皇子自己手里也有许多见不得人的事,他想借这件事把我们搞垮,等同于自掘坟墓。斌儿,你别忘了,当今陛下可不只有这两个儿子。”
赵立斌难以置信地说:“是......是许见微?可是他无依无靠,哪里来的党羽啊?”
赵居叹了一口气,用无比复杂地眼神看着这个不成器的儿子,说道:“你的性子太过蛮横,任意妄为,这才让你这么轻易就上了别人的当。若不是你引火上身,我们现在何至于此?”
他怎么就不知不觉地,着了许见微的道?
当他的手下打听到许见微来了冀州,赵立斌的第一反应是兴奋。那可是皇帝的儿子,又任人欺负打骂,要是能落到他手里,不知道该有多刺激。
巧的是,许见微所在的那家工匠铺子,是他们家开的。
所以他就直接把人绑了过来,让许见微给他舔鞋。
许见微不愿意,他就鞭子伺候。尽管每次都将他打得奄奄一息,但赵立斌却感觉到越来越没劲。
直到许见微对他说:“我还没被贬的时候,陛下曾经给我和宋家二小姐指过婚。如果被她知道你这般对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赵立斌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对宋惊落产生了兴趣。
现在想来,许见微是有意激化他与宋家的矛盾。整个冀州谁不知道他好色,看上的女人就一定要得到。
宴会上的那场闹剧也是许见微向他提议的,说只要他能进宋府,就能想办法让宋惊落对他死心塌地。
可现在他才发现,自己是被耍了,叫他如何能甘心?
“不甘心也没用,你败了。剩下的事,就交给为父吧。”赵居站起身,神情淡然地踹了他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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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恐怕现在赵立斌已经意识到自己被耍了,正满冀州地找我们呢。”祝九有些得意地对许见微说道。
许见微看着眼前那些被安置在山洞里的工匠家属,说道:“还是不能掉以轻心,他爹赵居可是个老狐狸。”
“我会小心避开的。”祝九心里一直存着疑虑,“按照公子您制定的计划,不应该要多等几日再行动吗?怎么会突然提前?”
许见微依然看着那些百姓,但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个被欺凌的女子身上。他脱下自己身上的披风,递给祝九:“把我的衣服,给她披上。”
祝九应声而去,等他再回来时,许见微终于回答了他:“我这样做,自然有我的道理。”
那个披着他衣服的女子也看向许见微,感激地冲他点了点头。
许见微也点点头,表示回礼。
乐停这时走了过来,帮许见微处理了逃跑时受的伤,他一边小心观察许见微的神色,一边问道:“那宋二小姐那边...该如何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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