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的号角吹响了。
明明还是白日,却因为风沙漫天,如同置身于黑夜之中。
宋岸骑在马上,抬手遮眼,向远方望去。
“援兵到什么地方了?”
宁卓立在一旁,听到他问话,答道:“离此地还有几十里。”
前些日子,他和其他将领制定好了作战计划。这次北境派了大将,妄图攻下冀州最北端的一座小城池—历城。他们才刚到驻地几日,敌方的人便屡屡前来挑衅,骂城中守将是懦夫,不敢出城迎战,还骂他是黄口小儿,牙都没长齐就敢带病打仗。
宋岸看出了他们的意图。北境不比中原粮草充足,而且现在又是冬天,物资更加紧缺。
所以他们想通过这种方式激怒宋岸,让他弃守为攻,与他们面对面打上一场。
他们以为,宋岸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经不起这样的辱骂,却不曾想他如此沉得住气。
就这样僵持了几日,北境的人终于坐不住了。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他们必须速战速决。
但就在这个时候,历城的守将忽然开始对北境的军队进行多次小规模的突袭。每一次突袭都打得他们措手不及,而且尝到甜头就跑,将北境士兵逼得几天晚上没睡好觉。
宋岸知道,他们已经到了最疲惫的时候。
于是他只带了五千兵马,孤军深入大漠,准备对他们进行两层夹击,截断他们的退路。
这个做法极度危险,因为沙漠之中难辨方向,又很有可能会碰到北境的巡逻队,稍有不慎便会全军覆没。
但是宋岸有这样的底气和勇气。他生于沙漠,长在马背。只有骑在马背上,手里拿着剑的时刻,他才会为自己、为这片土地感到自豪。他的盔甲是冷的,血却是热的。
他是镇远侯的儿子,必须继承他的使命,在战场上厮杀到最后一刻。
北境的士兵还在全力攻城,宋岸就已经悄无声息地绕到了他们背后。
双方的兵力极度悬殊,城中守军加上宋岸带来的人一共只有三万,而敌军却有十万之多。
这次敌军火力全开,势在必得,对城门发动了一轮又一轮的猛攻,守将们就快坚持不住了。
不得不出手了。
宋岸拔出长刀,说道:“我们的面前是敌人,背后是敌营。我们没有退路,不如跟我一起,痛痛快快地杀上一场!”
每次打仗,他总是冲在第一个。所以他手下的兵,具有极强的士气和凝聚力。
他们冲进敌人的背后,那些人还没反应过来,就死在他们的刀下。但敌方人数众多,死了一批,另一批就马上掉过头来迎战。
宋岸像是丝毫不惧,他骑着马冲进人群,将敌方背后成群的步兵吓得四下溃逃。他刀下死了一批,马下死了一批,没过多久,便浑身浴血。
若他们能撑到援兵赶来,此战可胜。否则,此战必败。
宋岸此时已经抱了必死的决心,但他对于死亡的唯一想法是,阿姐知道以后,会不会为他感到难过。
他的左手伸向自己的心口,那里放着他出征前宋惊落送给他的小盒子。
这些日子,他处于种种原因,一直都没有打开它。可现在,他忽然很想看看,里面装了什么。
宋岸手指微动,打开了盒子。他看到盒子里的东西,不由得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那是一枚长命锁。是宋惊落不惜与野狼搏斗,也要拿回来的长命锁,是在她心中无比珍贵,日日夜夜都不离身的东西。
他活下去的**在这一刻忽然变得无比强烈,准确的说,是从来没有如此强烈过。
宋岸将那枚长命锁放回自己的心口,突然红了眼,挥刀的速度更快了些。
不知过了多久,他从马上摔了下来,手中长刀撑地,被迫单膝跪地。
敌方的士兵再一次向他围了过来。
同样杀红了眼的宁卓无力且焦急地喊道:“将军!”
宋岸充血的目光死死盯着他们,他抬起左手,抹掉嘴角的鲜血,再一次站起身,抡起了长刀。
又是一场绝境中的厮杀。
就在这时,不远处忽然响起一道女子的声音:“宋岸,我来救你!”
宋岸一边挥刀一边提起力气喊道:“宋明烟?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让你守城池吗?”
宋明烟提着重剑冲过来,也喊道:“他们让我告诉你,城门已经守住,让你不必担心。”
“别过来!你会出不去的。”宋岸想制止她。
“你在说什么屁话!我宋明烟的剑,一能挡百,怎么会出不去?”说着,她已经冲了进来。
宋岸听了她的话,禁不住笑了起来:“我的剑才是天下第一快!你手里的大块头,可赢不过我!”
宋明烟无奈地说:“好好好,我承认你的剑天下第一快。作为回报,你回去定要帮我说服父亲,让我进军营。”
宋岸道:“这事你放心,我阿姐肯定会替你安排好的。”
提到宋惊落,他嘴角的笑意不由自主地又深了几分,手上挥刀的劲头也更足了。
宁卓忽然惊喜地喊道:“将军,援军赶来了!”
如他所言,宋岸前几天请的援军终于到了。他们立刻加入战局,将敌军打得弃甲而逃。
宋岸终于松了一口气。
北境的军队彻底被打退,宋岸带的兵在原地休整几日,便要回冀州去。
这几日本来是给他们养伤和庆功用的,但偏偏这个时候,很少见到宋岸的人影。
宋明烟有些好奇,这日一早,便在宋岸的营帐外蹲守。
见他配备齐全准备出门,她不解地问道:“你不好好养伤,干什么去?”
宋岸指了指她的身后,说道:“看到那座雪山了吗?听说有许多灵药,只有雪山上才有,我要亲自去采。”
宋明烟不说话了。她自然知道,他的药是为谁而采。
-
宋惊落手中的剑劈过去,却意外地看到,路夕绝就站在那儿,似乎在等着她的剑落下。
她心中一惊,连忙翻转手腕,调转了剑的方向。她后退几步,心有余悸地问道:“你…为何不躲?”
路夕绝道:“因为我想知道,你到底有多想杀我。”
宋惊落问道:“你怎么知道是我?”
“事到如今,还不愿意放过赵立斌的人,除了你,还能有谁?所以我把这里的其他人都调走了,你方便,我也方便。”
宋惊落难掩惊讶地看着他,“疯子。”
路夕绝洞察一切般轻笑道:“彼此而已。”
他一直都知道,她是一条毒蛇,从来就不知道什么是被动反抗。一旦有人踏进她的领地,她就已经埋伏好,准备给他致命一击。
可是他不死心,偏想要到她的领地去看一看。
-
宋岸带着军队,终于回到了冀州地界。这日是个难得的大晴天,像是上天为了迎接他特意安排的。
快到城门口时,宋岸独自牵着马朝另一方向走去。
他让宁卓把士兵们从城门带进去,自己则准备抄小路。
宁卓问道:“少爷,你干什么去?”
宋岸抬起头,看了一眼天上悬挂着的太阳,笑道:“我等不及了,我想在日落之前,见我阿姐一面。”
宁卓也了然地笑了笑,手攥成拳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表示包在他身上。
就这样,宋岸在小路上将马骑得飞快,以至于他赶到宋府门口时,宋惊落还没有准备好。
宋惊落知道他要回来,一早便开始准备为他接风洗尘,却没想到他来得这么快。
宋岸快步冲进宋府,路上有人跟他打招呼他也顾不得回应,径直冲进宋惊落的院子里,连喊了三声:“阿姐,阿姐,阿姐!”
“我回来了!”
宋惊落被他吓了一跳,无奈地放下手中的准备工作,迎了出去。
就连她自己都没发现,她的脚步比平常都要快上几分。
宋岸一见到她,就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脸上的笑容就像盛开的昙花一般。
“阿姐你知道吗?我打了一个很漂亮的胜仗,那些老将们,都对我赞不绝口呢!还有…阿姐,我这次给你带了许多灵药回来,我不在的这些天,你肯定又没好好吃药…”
宋惊落被他念叨得有些头疼,但又止不住得为他开心。
“好了,知道你厉害了。你是天底下最厉害的!”她有意避开吃药这个话题,又道:“我刚刚在厨房做饭做到一半,就被你喊出来了,我得赶紧回去看看。”
宋岸高兴地问:“今天能吃到阿姐亲自下厨做的菜?”
宋惊落拍了他一下,说道:“能,但只有这一次。”
宋岸忍不住抱怨道:“阿姐,你也太小气了吧。你明知道我最爱吃你做的菜了。”
他从回了冀州开始,就一直开心得不行。直到他在厨房,看见了许见微,脸一下就黑了:“你怎么还在这?”
许见微放下手中的菜,洗净了手,才垂下眼答道:“恭喜宋小将军凯旋,我在帮二小姐...做饭。”
宋岸抱起双臂,审视了他一会,问道:“除了做饭,你还干了什么?说!”
许见微想了一会儿,说道:“还有…帮二小姐喂马。”
这几日墨虎都是他来喂的,刚开始的时候它还很是抗拒,后来也渐渐与他亲近了许多。
宋惊落怕他们两个再针锋相对起来,破坏了今日的好气氛,便对许见微说道:“你去看看墨虎吧,这里就让宋岸来帮我。”
许见微却好像没有要走的意思,“今日小将军凯旋,小姐高兴,我也高兴,所以想尽自己的一份力。若是小将军不想看到我的话,那我可以去外院,做一些粗活。”
宋岸在暗地里翻了无数个白眼。
对,我就是不想看到你。
不想看到你。
不想看到你!
但在宋惊落面前,他却不能说出来。
宋岸看出来了,这是一个针对他的阳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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