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通报一声,就说傅山守将前来拜见。”
一行人高步阔视,从他身旁径行而过,压根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几位,几位郎君且慢!”
祭仆脚下迈起大步,赶紧跟上众将,“恕小人失礼,敢问众位可有拜帖?”
他一边询问,一边让仆僮前去传达,暗中打量众将,只觉来人气度远超寻常守将,心恐身分有假,坏了家主大事。
“众位深夜造访,上谒但不示拜帖,如此实在不合规矩,依小人之见,怕是要辛苦各位外门稍候,容余前去禀告一番……”
说着一个大踏步拦在众将之前,朝那领头的微一施礼,“还望诸位,不要为难小人。”
“主祭这般阻拦,不会是怀疑我等衔位不实吧。”
声音飘在风中,既疏散,又漠然。
祭仆脸色阴下来,缓缓把腰直起,就看一位花袍少年携令牌而立,银辉洒在眉额,眼里掠过炯冷的寒光。
再往前一步,寒影落上身躯,“还是说,宗门内有什么不可告人之隐?”
祭仆眉头一紧,直盯着那枚勾在指间的令牌,竟然是梅家的随侍亲将……
他当即打了个冷怔,赔笑道:“郎君说笑,不过是遭逢凶丧唯恐冲撞不利,既是梅家将领,小人又怎敢阻拦。”
“那便让开。”
陵怿说罢将令牌扔给陈林,从祭仆身侧,澹然行去。
众小将看那祭仆一眼,阔行跟上。
“小人为郎君引路。”
祭仆不死心,转身随行,谁知才踏出半步,一股妖草之毒蓦然从脚下泛起,登时拦住去路!
“不必麻烦,在下认得路。”
行至龙尾踏道,众人褰衣,先后蹑蹬而上,直往灵剑宗内门去。
上次来时,陵怿走了条云雾小道。
从云峦俯看,龙尾踏道之上,宗门阁楼傍山而立,前有三峰六溪,一十二堂,后有丹巘碧涧,三处洞府。
翠微深处,绿云堆烟,芝草生霞,一片灵光。
眼下四更,林下灯火,阁中烛光,隐约苍山之间,别有星月。
却又是另一番景象。
一行人循着光亮进入内门,一路三转九绕,寻到正堂,已是子时三刻。
月漏疏林,忽风袭衣冷森森。
少女拢了下衣袖,宽大的披风如流水般轻轻漾开,一步步虚徐向前,眸光落在正堂门口。
那里站了不少的人。
除了一干侍从弟子,还有十几位裹着白衣素服的老道。
人影掩映,隐约露出一点泛着青焰的孤光,正缓缓摇荡在那口漆黑的棺柩之上。
死的是什么人……
帷堂都设到内门来了,是酆家的堂主吗?
少女凝望片刻,心下念诀,使了一招极目之法,将棺里人的身相幻化出来。
那人穿了一身血红色软缎袍,黑发吹雾般披散在肩旁,苍白似玉的面庞下,一颗冰魄珠悬于颈前。
一丝丝涌动的灵力沉向身躯,仿佛将他沦在寒潭之下。
犹是少年人,不会在堂主之位。
难道是门下的公子?
少女把视线移向上方,他一张清冷绝俗的面容,口中含珠映出一点玉髓红,虽闭阖着双目,却多了一丝风流惑乱之感。
这相貌……
法术气息蓦然止住,藏在披风下的手一紧,少女双眸寒青,施法再去探尸灵,却未察觉假象。
不是傀儡。
少女步子轻了下来,心下莫名一阵颤动。
阴阳丹足以恢复八成境界,那小子胆略兼人,不可能死在酆家。
“姑娘在想什么?”
闻声抬眸,却是看到梅璋那一副妖孽脸孔。
少年一个阔步走在身边,顺手在腰畔挂上一把玄剑,剑身与碎玉来回相撞,发出一阵金石之声。
“没什么。”
少女神貌乍冷,只身行前。
她断定少年还活着,但棺椁里的尸灵探不出施法痕迹。
思来想去,就只有一种可能。
这具傀儡,是引天境乃至仙境之上的玄妙之力施展。
而此等境界的傀儡术,下虞州所有宗门包括灵剑宗的宗主,都不会察觉到任何法术气息。
换句话说,在灵剑宗众人看来,那少年确实已经死了。
这倒是个隐藏身份的好办法,如果是为了查谋主……
那他一定会来酆家。
少女漠然回身,眸光流转在少年腰间。
佩上一把长剑后,腰下那枚碎玉却有了几分眼熟,“梅家人也会使剑。”
梅璋似乎不通剑道。
陵怿心绪一动,下意识收敛剑气,却发现身上只有微弱的毒灵之气。
是啊,他怎么忘记玄道之力封住了气息,没人可以察觉的到。
少年暗自一笑,“几招保命之术罢了。”
少年一边说,一边将玄剑往腰后一搭,“姑娘应该知道,在下途遭横祸,至今对那宝物模样有些模糊。”
岂止模糊,简直是一无所知。
梅璋此行带了不少随侍小将,一路又有统领相护,可见造访酆家必是要事。
但怪就怪在,魏统领与副将前脚才走,后脚梅璋就重伤出现在风伯山下,是谁伤了他,他又为何要出手杀我。
更令人头疼的是,梅家与酆家往来陵怿不甚清楚,只和陈林问上两句,也不过知道个大概。
酆抱一为人谨慎,一具绝无破绽的尸灵虽然足以掩人耳目,但梅璋这个身份却极易为人识破。
陵怿不是唯一一个要杀梅璋的人,也不是最后一个见到尸首的人。
现下情状唯有赌,赌酆抱一不知梅璋已然身死,赌他纵然知道,也不敢轻易道出梅璋已经身死。
所以眼下,有件东西必须先弄清楚。
陵怿走在少女前面,压低了声音,“我想问,姑娘所寻的宝物,究竟为何物。”
乘云靴踏在沾满夜雾的杂草上,行走间传来一片窸窸窣窣的声响,少女若有所思地望着那条系在少年腰上的窄带。
梅氏一门擅毒,更精于丹道。
可惜做为一位炼丹之人,梅璋身上少了件必佩之物,而此物直至他进入酆城前,还随身携带着。
少女忖量须臾,道:“梅乘给你的,是一枚庚符。”
……
一行人脚步谡谡,很快惊动了酆家众人。
“是什么人?”
“看装扮,像是梅家的守将。”
“梅家……去,快去禀告家主!”
一个老道连忙踏出门来,远远地朝这边望,神情愕然。
“梅、梅璋……”
老道当下惊出一手冷汗,欲行不前,迟迟才迈出一步,“梅少主怎的这个时辰来了,竟也没个弟子通报一声。”
“前辈莫怪。”
“夜深山路难走,我便自作主张,亲自来传达。”少年看也不看老道,自顾领着一群人,三两步到了正堂门口。
“堂内正在行丧,梅少主这般硬闯,不怕有**份吗!”
几个白须老道还拦在门外,却听里面传来一道沉稳的声音……
“仙宗世家从无逐客的道理,让梅师弟进来。”
“少主!”
“我说,让他进来。”
众人一脸难看,相互厮觑着,极不情愿地让出一条路来。
“梅师弟来的正好。”郎君立在棺柩旁,手里端着一个金炉,转过身时,腰下一口花剑轻轻晃动,剑袍缀了一枚雕花紫玉。
他抬头一张峻朗面孔,双目掩了一条黑软缎,正好系在束发的金冠之下。
“这灯里的冥火怕是不够燃上一夜,师弟过来帮着添取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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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凶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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