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殿下波澜不惊:“她姐姐那样的人根本不配活着,这次死了实在是天意。不过我并没有动手,我若是要杀她,还需要下毒?”
轻蔑的语气明白的展示出三殿下对林虹玉的鄙夷和唾弃。他说的没错,以他的身份地位,对付林虹玉,何须杀人这么麻烦。
“那晚我们约好了时辰见面,谈完之后,我就要送她回去,她怎么也不答应,就是不让我送。我没办法,便一直跟在她身后,直到看着她进了宁闻阁才离开,那时差不多是亥时三刻。我可以证明霜玉那晚并没有时间去见她姐姐。”
我想到两枚杏仁糕的去向,便问:“林二小姐可带给殿下什么东西?”
“她亲手做的杏仁糕,给我带了两块,她知道我一向喜欢甜食。”
果然是这样。那杏仁糕并不是林二小姐自己吃的。
“殿下,此事事关重大,又因林虹玉死的时候有皇妃在场,如今除非殿下您亲自去证明,否则还是不能还她清白。”我伸手止住三殿下欲说话的苗头,“可殿下既知道她家中的情况,还是莫要雪上加霜了。”
三殿下眼神一黯:“那应该怎么办?”
“或许要请郡主出马。”我简单一句,三殿下便明白了,点点头算是应了。
如今只有让郡主当林二小姐的不在场证人了。郡主身份高贵,只要和三殿下沟通完整,就算到了圣上面前也不会穿帮。
当然,这也得京城府丞配合才行。不过看谢宁轩那好整以暇交叠着腿的悠闲姿势,就知道,他肯定早就胸有成竹了。
***
“你怎么刚好出现在李府门口?我才刚想通与林二小姐见面的人是三殿下,你怎么就到了?”一出御青王府,我便耐不住问道。
谢宁轩牵马走在我身侧,不答反问:“你又怎么发现的?”
“也是泥土告诉我的。”
今天与金宝鸯的对话,没头没尾,却实在帮了我大忙。因为我慌乱中,将茶水滴到了鞋面,这才注意到,本应粉色的芍药花鞋面上,竟粘着一层薄薄的红色黏土。
可我未曾踏入枫叶园啊,哪来的黏土?
我这才想起来,自我来到李府,只有一个人碰过我的鞋面。那就是看比赛时,三殿下不小心踩了我一脚。
而比赛时,他的鞋底还粘着红土,只能说明他才去过枫叶园不久。
同时我意识到,林二小姐宁愿自己背黑锅也不愿说出见面的人,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她必须要维护这个人,二是她去见这个人已经是不应该的。两种可能性一结合,就说明林二小姐去见的人就是那个意欲求亲的男子。
阳远郡主和林二小姐的感情甚好,可是关系到谋杀案,死者到底也是表妹,郡主竟要替林二小姐作伪证,这太蹊跷了。
我不禁怀疑,她这么维护林二小姐,恐怕不单单是亲情、友情的关系。也许郡主知道林二小姐那晚见的人是谁,但是为了彼此的名声又不能说出来,只好冒险亲做伪证。那这个人是谁?不难猜到,便是郡主的哥哥。
何况,在林二小姐房中,郡主还曾没头没尾说过一句“宁轩哥你知道的”。看谢宁轩的表现,他分明与林家姐妹毫无交集,那这话何来?当时我还以为是谢宁轩身为府丞大名鼎鼎,郡主以此安慰林二小姐。
但等我串起线头,我这才明白,郡主其实在向她暗示,宁轩哥是她心上人的好朋友,她可以信任,可以放心。
除了上述点滴,我还想通了一个最为关键的细节。
林虹玉曾说过,妹妹的杏仁糕不如她吃过的手艺。现在我们推测,这“手艺”便来源自夜宴当晚。也即,当晚,她已经吃过杏仁糕,比赛那日她嘴里也含了一块,这就已经两块了。邱子昂也是吃了含有砒霜的杏仁糕中毒的,那这就是第三块。所以其实林二小姐处,根本就不够下毒的食物。
谢宁轩弯了弯嘴角:“细节见真章,厉害。”
洗脱了林二小姐的嫌疑,又解决了一直闷在心口想不通的问题,我也难免有些自得。但心头荡漾转瞬而逝,我意识到,谢宁轩也理清了。否则他拉我上马之后怎么会直奔御青王府,还说已打听到三殿下的归期。
谢宁轩轻笑一声:“我也是才明白而已。”
“那你又是怎么发现的?”
谢宁轩摇头晃脑,故意卖关子,看我心痒到抓耳挠腮,才肯说道:“其实,是你提醒了我。”
“我?”
“对,你说这府邸是新修的,两个闺阁少女怎么知道布局。这不禁让我想起,李府整修大赛会场是报给了宫中的。而圣上曾派了一个人过来巡查建设情况,那就是三殿下。其次,我之前听他抱怨过,说他近来出了岔子,连累他的心上人被指指点点。当时说话被人打断,话题没有进行下去。但我也知道,他这个心上人身体不太好。结合林家打听到的提亲一事,稍稍联想,我就猜到林二小姐当晚见的,应该就是这个也在她心上、却又不得不为了姐姐而拒绝的人。既有不在场证明,那她自然不可能是凶手了。”
“啊,所以我提出林二小姐维护别人的时候,你才会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那时候,你已经想到是三殿下了?”
“算是吧,我与三殿下自小的交情了。但以前,我们甚少谈及情事,因此我未能及时察觉。心中有了猜想,但未经调查实在不便告知你,免得误了他二人的名声。”谢宁轩也不隐瞒,还朝我抱歉的点点头。
这个问题解开,其他疑问多少也得到了答案。比如,林虹玉为什么回房后会骂了林二小姐。结合她脚底沾有的红土,可知当晚她一定经过了枫叶园。就在那时看到了妹妹和三殿下见面,愤恨难耐,才会回来骂人。
“所以林虹玉那晚的情绪中,不高兴的一面有了解释,可是高兴的原因呢?是见到什么人或者想起什么事了呢?”谢宁轩接过我的话,提出问题。
我不由也沉思起来,这一点我也想不明白。
但这时,我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诶,不对呀。既然你都发现了,刚才干嘛还让我说?我要是得罪了三殿下怎么办?”
“放心吧,三殿下为人正直,是个放心依靠的朋友。若不是案发那日中午,圣上急派他去南都传旨,耽搁了这两日功夫,他要是一早知道林二小姐被怀疑,肯定第一时间就跳出来维护了。既然你替他心上人洗清了冤屈,又维护了她的名声,三殿下一定会感谢你的。”谢宁轩眼风扫来,“像你这么粗鲁莽撞的姑娘,日后指不定闯出什么幺蛾子来。有三殿下肯不时帮帮你,总不会让你脑袋掉地。”
……
话不好听,我也知道谢宁轩是好意,便投桃效李提示他:“你之前对林二小姐可够凶残的,小心三殿下责怪你。”
谢宁轩一哂,毫不在意:“不知者无罪,谁让他没告诉我心上人的名字?再说了,严格盘查,洗清冤屈,只怕他还得请我顿酒呢。”
好吧,人家是御青王,你也是宗室子弟,谁也不比谁高贵太多。我一个小老百姓,倒瞎操个什么心。
“对了,你不是已经入宫禀告案情去了吗?之后推翻之前的说辞,圣上不会怪你吗?”
谢宁轩语气轻飘飘:“皇宫是催得紧。不过对于之前的猜测,我心里总有怀疑,见圣上时,我便瞒了一些没说。之后查清了真凶也不耽误什么。”
果然是皇亲国戚,这脑袋镶的就是比我们牢固。
可是这么一来,凶手还是无影踪啊。林虹玉那晚到底见过谁?谁给了她毒杏仁糕?邱子昂遇害的真相又是什么?
谢宁轩亦沉吟片刻:“羽书,我们不妨就现在掌握的情况重新推断。凶手既然在枫叶园完成了将毒杏仁糕给林虹玉的任务,就应该马上走。邱子昂死亡的现场却又在一旁的湖边,这似乎说明凶手是接连给出的毒物,差别无非是一个带走了,一个当场吃了。可是林虹玉回到湘水落的时间是亥正,邱子昂最后被人看到的时间是亥时,难道邱子昂独自走了那么久才转到枫叶园附近?”
是啊,这个时间怪怪的。
我心里像被抓着挠着,明明有道光在脑中闪过,可我就是抓不到。
我只好沉下心,开口整理思路:“邱子昂在亥时之后,就被人目睹走向湖边,可是那时候,三殿下和林二小姐在枫叶园里啊。按照我们的推测,林虹玉也看到了妹妹的约会,那么,作为亥时才退席的佳丽,她只可能在亥时至亥时两刻之间看到妹妹,再算算她从正殿走到枫叶园的时间,总要比邱子昂慢吧。可是凶手是给了她毒杏仁糕后才碰见邱子昂的,那邱子昂就得在湖边呆好一会儿,呆着干嘛呢?三殿下可完全没提过湖边有人啊。”
“是,那晚还没有开始比赛,男宾几乎都在晚宴过后就离开,邱子昂又为什么不走?”
等等,等等……
谢宁轩刚说什么?凶手是接连给出的毒杏仁糕……
我的大脑忽然像被敲了一下,眼前一道白光,思路乍然清晰了起来。
与此同时,我身旁的谢宁轩忽然拍了下手,与我同时叫了起来。
“顺序错了!”
“目标错了!”
我瞪向谢宁轩,大脑高速转着,亦清晰的意识到,眼前这个男人和我再一次同频了。
谢宁轩先反应过来,笑道:“羽书先说吧。”
“好,”我也不客气,“林二小姐的出现是个意外,她和三殿下约在枫叶园相会。林虹玉信步走到附近,刚巧也看见了,因此很生气。为了不让他们发现,给自己一些体面,她肯定看一眼就会走,绝不会停留。而枫叶园走向湘水落那侧的路靠近园林,很容易让园中的人看见路上的情况,要避开妹妹和三殿下,林虹玉只能选择走回相反的方向,不正是发现邱子昂的湖边吗?林虹玉肯定是走到那里,刚好遇到了刚杀完人的凶手,凶手怀疑林虹玉看到了什么,于是花言巧语迷惑了她,才让她把有毒的杏仁糕包在帕子里珍惜的放入怀中!对,没错!这样也能解释林虹玉莫名奇妙的高兴,恐怕凶手是个玉树临风的男子,才会让林虹玉误以为自己找到了有情郎!”
我兴致高昂的推断完,才发现谢宁轩一直静静的看着我。深邃墨黑的眸子离,有盈盈的光芒在闪烁,像宝石一样。
“羽书当真聪慧。”谢宁轩垂下眼帘,接着讲,“确实,你说到了关窍之处。因为先发现林虹玉,后发现邱子昂,我们便陷入了先入为主的陷阱,总以为凶手杀林虹玉是预谋,而杀邱子昂则为灭口。事实上,我们将杀人顺序和目标都搞错了,一直以来的方向亦搞错了。按照死亡时间和两名死者被目睹的最后时间推算,邱子昂才应该是凶手的目标,而林虹玉则是那个无辜被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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