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01

2007年深秋。

10月22日。

天尚未完全破晓,暗淡的阳光循着窗棂照进来,既安静,而又美好。

鸟儿栖息在电线杆上摆弄清脆美妙的嗓子,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们听着电台,扇着蒲扇的老年人哼着戏曲,街角的早餐店集满了人,飘着烟雾。

背着书包在大人护送下搭校车离开的孩童,道路两侧桂花弥漫着幽香……

好有烟火气。

一阵清风吹过,一片一片的桂花随风飘落,像是下起了朦胧细雨。

凋谢的桂花铺满了地,自然成了大地的保护膜,成了一条厚重自带芳香的毛地毯。

是那么的香,那么的厚,那么的密。

我就像一只蜗牛,缩在我那温暖、安全的蜗壳中,一点也不受外界干扰,我就这样静静地沉睡着。

母亲到床头摇晃着我的身体,说:“昂昂,赶紧起床刷牙下楼吃早餐。”

我努力地睁开眼,看见的是蒙眬中母亲提着一桶要洗的脏衣服径直从我床边走过,窗边吊着的风铃被风吹的微微有些晃动,发出清脆、悦耳的乐音。

好好听。

起床后,进行的就是机械式个人洗漱。

我听着母亲把脏衣服倒进洗衣机,洗衣机启动、放水的声响。

我的目光越过阳台的那扇玻璃门,母亲拿把喷壶浇花,浇完后整个人倚在被阳光晒的发烫的窗台上,忙里偷闲,深吸了口气,说:“今儿天气真不错。”

洗漱后,我匆匆扒了几口妈妈熬的八宝粥。

“妈,我上学去了啊!”

“慢点。”

“……”

天空掠过惊鸿一瞥的飞鸟,漂浮着一抹云彩。

瞬间又被乌云笼罩,没有一丝风,顷刻间大雨滂沱。

李初汀冲进了课室,他的头发早就被打湿了,顺着他的脸颊留下来。

他急促的呼吸好似在抱怨着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把他浇成了落汤鸡。

他拍了拍身上的雨水,一瘸一拐地朝课桌走去,我不解地问: “初汀,你脚怎么了?”

我看到他还穿着一双拖鞋,心里的疑问更加深了,他竟然穿拖鞋来上课?

谁给他的勇气?

初汀下意识地“嘶”了一声,脸扭曲着,憋得通红。

他抬起了穿着白色袜子的左脚,苦笑着说:“没事,就是昨天训练的时候磨出了几个水泡。”

他说得很轻描淡写。

我扶着他来到校医务室,他把脚抬起来,架在凳子上。

他脱下袜子,精致的五官疼的挤在一起,我觉得他脱袜子的那一瞬间像撕下了自己的一块肉。

映入眼帘的是他那白色的袜子被水泡溢出来的液体渗透,染得湿乎乎的。

细看,还有血渍。

他脚后跟的水泡被磨破了,伤口暴露在空气中。

初汀闭着眼,咬着牙,在我的搀扶下往床上一躺。

校医给他的伤口消毒上药,当棉签触碰到他伤口的那一刻,初汀整个人打了个激灵。

过了一会,他才咬着牙,抓着我的衣角,试探地将脚重新伸了出来。

临走前校医嘱咐道,“以后别穿这么紧的鞋,不要再闷着,让脚多透透气。”

我搀扶着他,说,“今天晚上就别去训练了。”

“我也想,可下周还得升旗了,你叫老师上哪去找人代替我啊!”

“我不想辜负了这些天的训练!既然这杆国旗交到了我的手上,我就必须要让它升起来,以我最庄严、最严肃的态度去对待它。我总不能言而无信,随便放人鸽子吧,身为一名护旗手,我不能去违背使命,这是最起码的尊重。”

他疲惫的眼睛中,稍稍泛白的嘴唇,说出这简单的几句话,透出来的是多么的坚定,他的影子仿佛是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是那么的挺拔、那么的硬朗。

我的心被这简单的话语震撼了,这简单的几个字不需要修饰,也不需要花哨的说法。

就像一股暖流,从我的心间缓缓流过。

我们躺在柔软的草坪上,我很喜欢雨后天晴的天。

我看到初汀的嘴一张一翕,动了几下。

“啊,你说什么?”我赶忙摘下耳机。

初汀有些不悦,只听见他隐约的说:“聋子。”

怪我没听清。

他皱着眉头,一字一顿地说:“我!说!你!在!听!什!么!歌!”

我把耳机塞到他耳朵里。

“你好像很喜欢这首歌啊!”

“嗯,Angela的歌我都很喜欢。”

始终记得,初次认识Angela,是在去年的夏天。那天放学回家,路过一家服装店,音响恰好放着她的歌。我被那美妙的旋律,感人肺腑的歌词所吸引,不得不停下脚步。

我背着书包,走进服装店问一旁的售货员:

“姐姐你好,请问放着的这首是什么歌啊?”

她笑着道:“‘隐形的翅膀’。”

在认识Angela之前,我极少听歌,且从不听歌。

认识Angela后,手机内存占满了她的歌。在服装店所听的歌一直萦绕在耳边,久久不能忘怀,她的歌总有种力量在鼓舞着我前行。房间的抽屉一拉,无数张她的CD堆积如山。

那时并不懂什么叫追星,只想安安静静地聆听她唱的每一首歌。

去年,面临中考,为了能上一中,拼了命的努力。

深夜有一杯温热的牛奶,深夜有父母接踵而至的问候、鼓励,深夜有你励志的歌曲……

“你为什么那么喜欢张韶涵?”初汀问。

“因为她每次都能让碎成渣的我迅速复原啊,你为什么那么喜欢吴青峰?”

“他的声线,就像一股热流,在我最柔软的地方徐徐流淌……”

02

风拍打着窗户,发出骇人听闻的,类似于魔鬼般的吼叫声。

枝叶在风中肆意起舞,斑驳的树影印在我的脸上及手上,来回跳动着。

慢悠悠的齿轮和链子带动着轮子,我一边踩着脚踏板,一边欣赏着沿途的风景。

这时,好几片泛黄的树叶从空中飘下来。

我的双唇干燥、龟裂,舌头一舔,微咸且带有一股血腥味,抹了唇膏才勉强好受些。

冬天离我们不远了呢……

步入深秋,桂花一点一点凋谢,我看着邻居拿把大剪子不停在剪缀满树的桂花。

我寒暄道:“刘大妈,早啊!”

“诶,昂昂上学啊,小嘴跟抹了蜂蜜似的。”

刹车键不太灵,刚才踉踉跄跄怪吓人的。

我疑惑的问:“刘大妈,好好的桂花怎么剪了呀。怪可惜的,为什么不让它自然凋谢呢?”

她听后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咧嘴一笑,“傻孩子,桂花的用途可多了,不剪才可惜呢。把它磨成细粉,与糯米粉相混合,制成桂花糕,那叫一个香。就像把桂花香装进肚子里头,还可以晒干后泡澡、沏茶,晒干后装进铁罐里头,时刻保持它的美丽、它的香气,让它可以留在这里久一些,如果刘大妈也可以这样那该多好啊。”

她说完后,哈哈大笑。

秋天,真是个折磨人的季节,感觉它一直都在从未走远。

它的任务好像只是在春夏秋冬进行昼夜交替四季变换,真有意思儿……

我挺喜欢秋天的,喜欢它不冷不热的气候,喜欢空气里弥散着的桂花的幽香。

放学,我推开门,一股熟悉的香气袭来。

我仔细闻了闻,这不是桂花香吗?

父亲严肃地坐在沙发上。

“哈,昂昂放学回来啦。”

沙哑、典型的烟酒嗓。

“这么久没见,昂昂可长高了不少呢。”

我紧紧地依偎在他温热的怀里,他将那张棱角分明与父亲如出一撤的脸紧紧贴在我的脸盘上。

我的手放在他结实的胸脯上感受着他微弱的心跳,他新长出的胡渣很刺人。

许久未见的喜悦在我的脸上绽开,是不能用任何词语来形容的。

我喝了杯妈妈亲手沏的桂花茶,桂花与茶叶的清香相融合,碰撞出来的味道,在进入我舌尖的那一刻,就像漫步在栽满桂花的园中,清香舒服恰到好处。

03

上学的时候,我发现桂花已经彻底被摘完了呢,桂花树没有了花骨朵儿的陪衬显得孤零零的。

光秃秃的枝丫在等待春天的萌芽,它们坚信寒风一吹,莺飞草长的春天就会来了。

桂花树为了融入这个冬天,环卫工人给它刷上了一层厚厚的白漆。

“阿嚏,阿嚏。”

我不自觉的打了两声喷嚏。

“你瞧瞧你,别着凉了,多添件衣服去。”我转身去往厨房,沿着那条虚线,撕了包板蓝根用滚烫的开水冲开。

我边啜边饮,热得浑身冒汗。

这冲剂实在太苦了,我喝完急急忙忙地往嘴里丢了一颗巧克力。

抬头的时候,视线正好和父亲撞上。

他摇了摇头,无奈地笑了笑,紧接着拍了拍报纸,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04

我曾以为我的世界从此以后一片漆黑;

我曾以为我的世界从此以后没有任何音讯;只能听见自己的回音;我曾以为我的世界从此以后一片黑白没有任何色彩,或者连黑白都谈不上,只是一片空白。

你说我是烟花,只拥有0.01秒倏然的瞬间,你说我是纯净的一滴水本应属于大海,但由于贪玩流落到了人世间,因此也只能回到湛蓝的大海当中,不能被沾染。

紧紧挨着我房间的是父亲的书房,书房南面有一扇面积很宽广的落地窗,清晨的阳光会打进来斜斜地照射在檀木桌上。

檀木桌后有一个玻璃柜,柜子里头的书籍井然有序的摆放着,让人一目了然。

木桌上摆设着一个相框,相框的位置终年没有变过,像被胶水紧紧的粘住似的。

父亲总会静静的凝望着,甚至还哈几口白气,用干抹布轻轻的擦拭。

相框里头框着的是一张泛黄,年代有些久远的老相片,还记得幼时的我曾好几次把它从桌上取下来玩弄。

妈妈看见立马小心翼翼的将我手中的相框夺过去。

“我又不会摸坏!”我气鼓鼓地说。

相框里头的相片即使很模糊,但依然可以看出是个身材魁梧,长相帅气的男青年。

妈妈说,那是我爷爷。

我天真烂漫的脸上写满了无知。

她说,爷爷去世了。

我心间的问号被Ctrl t无限放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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