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宁闻生眨了两下眼，眸光慌乱着不知道该看向哪里，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怎么？”
相比之下，谢尘冷静许多。不过若是细看，那冷静之下又多了一层别的东西，与昨晚如出一辙。
这些宁闻生不得而知，他只是感到不知所措，又十分奇怪自己怎么会有现在的举动。
他很清楚，自己并不是为了拿回系统才去抓谢尘的手腕，更像是因为那一瞬诡异又熟悉的感觉，他似乎是……想确认些什么。
可是确认什么呢？
宁闻生自己也说不清楚。
“你、你要怎么负责？”
磕磕绊绊憋出这句话时，宁闻生都想给自己当头来一棒。脑子进水的不只有系统，估计还有他。
宁闻生没有这么问过谁，谢尘也没有被别人这么问过。明明问的该是对系统负责，但不管是问的人还是听的人，硬是不约而同听出了别的意思。
但谢尘依然克制着平静，道：“是我的灵兽惹了祸，我会负责到底，帮你治好它。但是现在，我需要你先告诉我它的问题出在哪儿，而不是……抓着我不放。”
二人视线一前一后落在对方手上，宁闻生企图用气势压住的羞赧此刻全都涌了上来。他当即松了手，撇开了视线。
谢尘目光扫过他微红的脸，却没点破。
“它里面进了水，要弄干。”宁闻生说这话时，依然没敢直视谢尘。
系统内部湿了的地方，帕子没办法擦，用普通的火烤自然也不会有用，但在他面前的是个神仙。神仙神通广大，自然是有办法的。
如宁闻生所想，听了他的话，谢尘搓了下手指，指尖便冒出一簇金色的火焰来，他将指尖点在系统上方，那火焰便落下去，如云雾一般，缓缓与系统融为一体。
宁闻生看到法术，眼里全是毫不掩饰的惊讶。
一旁默默站了很久的萧隐也是睁大了眼，满是惊羡。
过了会儿之后，谢尘抬眼看他：“这样就……可以了？”
“啊？”宁闻生回了下神，答道，“我也不确定，你让我叫叫它？”
说着，他试探性伸出了手。
谢尘眸光下落在他手上，将系统放在他手心。也许是手指修长的缘故，他指尖从宁闻生手心轻划了一下。
某种异样的感觉再次升腾上来，宁闻生蜷了下手指，立刻匆忙收了手，转过身去，背对着谢尘。
待到那股异样退了下去，宁闻生才深吸一口气，肩膀慢慢松弛下去。
“系统，你活了没？”
他问得很小声，身后的人听得一字不落。
没有得到回应，宁闻生又叫了声：“系统？”
依然没有回应。
身后，谢尘眉心又紧了几分。
“不会真这么脆弱吧？好歹是个超高智能系统，这么容易就挂了？你死了我怎么办？”
宁闻生这会儿就真的开始着急了，这个世界他人生地不熟的，没钱没家的，他怎么活？虽然有主角大腿可抱……
余光瞥了眼半大的小少年，宁闻生失望地摇了摇头。让一个小孩养他，过于骇人听闻了。
宁闻生果断转回头来盯着手里的蓝球，十分诚恳：“系统，你要不还是先活一下再死吧，你先告诉我除了主角还有谁能养我护我，我带着萧隐现在就去投靠他。”
宁闻生说得真心实意，他身后的神仙听得一语不发，老老实实站在旁边的小萧隐揪紧了两侧衣摆，感动得红了眼眶。
他不知道那个叫“系统”的东西是什么，不知道眼前这两人的身份，更不知道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八岁的孩子听得懂大部分人话，那句“我带着萧隐现在就去投靠他”，他听得清清楚楚，往后也会记得清清楚楚。
宁闻生等了半天系统也没反应，像是真死透了。
正当他都快要在内心说服自己接受系统的死亡时，熟悉的孩童音再次响起来。
“你这么希望我死吗？宿主。”
系统语气不似从前那般冷嘲热讽，反而带着温柔的笑意，宁闻生甚至能想象出系统笑脸的模样。
但那笑意显然不是表面那般纯良无害，反而让人忍不住心慌害怕。
像说服自己接受系统的死亡一样，宁闻生在很短的时间内也轻易说服了自己接受系统的复生。他拍着胸口松了口气，讪笑道：“开玩笑的，这你也信啊。我怎么会希望你死呢，哈哈哈……”
“是吗？宿主，我看你都准备找下家了，还以为你不爱我了呢，原来宿主这么不希望我死吗？我可真是感动呢。”
系统的语气变化可谓是十分丰富，先是惊讶，又是伤心，再是感动，极为讲究层层递进。宁闻生听得一额头黑线，终于忍不住道：“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我没有好好说话吗？啊，那可真是对不起。不过宿主，我说的究竟是哪个字你听不懂呢？我瞧着你后面的神仙都听得懂，怎么就你听不懂，这可真是怪事。”
后面的神仙：“……”
宁闻生：“……”
“你……”谢尘本是看着系统想要说些什么，又意识到什么，视线偏移到正转过身来的宁闻生身上，才接着问，“你的灵兽，它怎么了？”
宁闻生正要答话，当事统先飘了过来，声音里依然带着十分温和的笑意：“我怎么了？上仙，这话问得可真是奇怪。这难道不是你做的好事吗？”
“……”
第一次听到“上仙”这个称呼从它嘴里说出来，谢尘皱着眉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以为你现在应当耳聪目明。”
言外之意，你若是不瞎不聋，应该很清楚不是我害的你。
系统：“它不也是你养出来的灵兽吗？你这个做主子的想摘干净，不怕它伤心吗？”
系统说到后面，甚至听得出来同情和惋惜。
若不是知道它平时是个什么欠揍的德行，换个人来听这话只会觉得它心善，听不出来一丝一毫的茶味。
宁闻生再不聪明，此刻也终于觉得不对劲了。
若是往日里遇到现在这样的情况，系统早就大声叫骂了。虽然现在说的话依然好听不到哪儿去，但是说话的语气实在太过奇怪了。况且奇怪也就罢了，还持久。这就更加奇怪了。
宁闻生这时想起来谢尘问的那句“你的灵兽它怎么了”，忽然反应过来——
“上仙，你早知道它有问题了啊？”
谢尘看了他一眼，点了头，又问：“它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最大的可能是内部语言系统紊乱，语言模式被改变了。
这是宁闻生能想到最标准的回答，但他想，这个神仙估计是听不懂的。
于是思索片刻，宁闻生言简意赅道：“脑子进水的后遗症，精神错乱了。”
“宿主，在仙侠世界造谣不用负法律责任，你就这么对待你的系统吗？真是令人伤心。”
小孩子的声音，十分可怜的语气。宁闻生承受不来：“你够了……你个戏精。”
“宿主，我句句都是肺腑之言。怎么，宿主不但希望我死，现在连我说的话也不相信了吗？果然啊……”
宁闻生仿佛已经看到了系统唉声叹气摇头的模样，又听它道：“衣不如新，人不如旧，宿主有了新欢，就不把我放在心上了。”
“……”
宁闻生满脸问号：“什么……什么新欢、旧爱的，你在说些什么啊？”
谢尘本来还在思忖着宁闻生所说的“后遗症”，听到系统这话便抬了眼，看向宁闻生问道：“它这种情况多久会恢复？”
“恢复……”
这就涉及到宁闻生的知识盲区了。系统不是人类，所谓的精神错乱也不是像人病了一场那么简单，什么时候恢复，会不会恢复，全都是未知的。
“它这种情况，嗯……比较复杂，至于什么时候恢复，我也不确定。”宁闻生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应该是能恢复的吧。”
最后得出的这个结论来源于系统本身。既然是超高智能系统，怎么都有自主修复功能吧。兴许等上一段时间就会突然变回来了，并不排除这种可能。
“唉……”
系统忽然发出一声意味深长的叹息。宁闻生低头看它，很是无奈地拖着长音问：“你又怎么啦？”
“唉……”系统加重语调又叹了一声，“宿主果真是厌弃我了，你们谈论的是我，却把我晾在一边，现在我不过是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宿主便已经不耐烦了。果然啊，这位上仙在你心里，还是比我重要得多。”
宁闻生：“……”
茶言茶语。宁闻生在心里给予四个字评价，然后选择无视系统的胡言乱语。
他没有注意到，在系统说出最后一句话时，对面的神仙眉间并不平展。
而当他抬眼的下一刻，谢尘衣袖已经扫了过来，将系统不知纳到哪里去了。
宁闻生眼睁睁看着系统消失，疑惑写在了脸上：“上仙你干嘛？”
谢尘道：“在它恢复以前，它还是少说话的好。”
宁闻生只以为他是不喜系统如今的说话方式，也就没有那么担心。但萧隐的事他还需要系统帮忙，所以他还是恳求道：“上仙，我会尽量让它少说话的，你把它放出来吧。”
谢尘睨了他一眼，没说放不放，只反问道：“它肯听你的？”
“……”
那倒还真不一定。
虽然是系统和宿主的关系，但依这段时间的相处来看，系统说的有一点是没错的。它确实是超高智能系统。
一个几乎与人类一模一样的系统。
如果第一次见面时系统是以人类的形态出现，那么，宁闻生十分确信，他会以为系统就是人类。
而与人类太过相像的坏处就是，系统绝对不会听从他这个宿主的命令。
“它不肯……”宁闻生诚实道。
这样的诚实谢尘已经十分熟悉，他“嗯”了声，道：“既然如此，你还有什么意见？”
若是宁闻生此刻没有垂眼，势必能看到谢尘唇边那一丝罕见的笑意。
但他只是低着头，显得有些沮丧。
“没有了。”他说。
谢尘看着他，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开口道：“等它恢复了，我便放它出来。”
这其实不用说宁闻生也是知道的，但此刻由谢尘的口说出来，就有了强调的意思，像是做出的某种的承诺。
但……为什么要承诺呢？
宁闻生想不通，也不知道该回什么，所以他只是抬头看着谢尘，半天才迟钝地点了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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