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夜幕遮天

凡世间,天元十三年,一直以来风雨飘摇,危如累卵的靖北王朝最终还是走向了王室衰微,老靖王也病疾缠身。

这一年昆京城的王都里,世子庸的后妃们在接连诞下四位郡主之后,世子妃郁氏终于生出了一名王子,老靖王喜出望外,欲亲自赐名并扬言要传他夜氏王室金册,继靖王之位,上承天子,下告诸国。

可没有想到的是,执政三十一年的老靖王当晚就暴毙在了寒冷的王宫,靖平宫中。

这一夜,靖北的昆京城飞雪漫卷,夜幕遮天,世子夜庸带着御前将军雍也氏的铁甲玄骑入宫奔丧,清查宫禁,后指是王妃郁氏利用献给老靖王的喜饼毒杀弑君,旋即夜庸于翌日早朝昭告诸国,承袭王位,隆登大宝。

而他下的第一道王令就是将郁氏一族满门抄斩,郁王妃得知后自缢而死,长恨深宫。

侧妃雍也姮临登后位,封为靖王后。雍也氏协助靖王剿逆有功,其父雍也楠封太尉,掌军权,尊为雍也公,显赫一时。

可就在整个靖北都在庆贺新王继位之喜时,原郁王妃之子满月当日,却天降异象,太白经天。

靖平宫的深宫内,有太监冒风雪急匆匆呈司天监批文呈至靖王,其上朱笔八个大字:“潜龙在渊,改政易王。”

此事很快被传开,朝堂内外一时骚动不安,流言蜚语不断,谁都知道,这太白经天,主乱纪,政权更替,可是新王才刚刚登基,难道说他其行不端,篡位谋逆?且异象是出现在小王子满月当日,其中那句潜龙在渊又当何解?

靖王夜庸震怒不已,为堵悠悠众口,他亲自驾凌司天台,传了当夜朱批的司天监袁奉道至御前,说其所占星象有误,命其改批易注。

可这袁奉道当真是根硬骨头,据实回禀批注无误,并言司天监历代上承天命,下奉国君,宁死不改,结果被靖王夜庸一怒斩杀于剑下。

紧随其后,靖王又下道君令,将当日在场宫人与传谣大臣全部处死,才将此事压制了下来。

而那位刚满月的小王子也被宫观道师指认为祸乱不祥,命人扔进了永巷,不见天日。

*

按道理说,这靖北王就只有这么一位王子,自当视如珍宝,老太后也不会嫌恶自己的亲孙儿。

此事渐渐平息的三年后,老太后思念孙儿,亲自带领着宫中道观的道士们来永巷看望这可怜的孩子,想法子做场法事,去邪祟,除不祥,好让他早日离开永巷。

当老太后见到他还这么小就面色苍白,痩病不堪时,心疼不已,直叫道:“我的亲孙儿啊。”

随后老太后狠狠地斥责了伺候照看的宫人,大怒道:“你们这些奴才想扼杀我亲孙不成?统统领杖责二十!”

一群内侍婢女顿时煞白了脸色,跪下来连声哀求。

这时,只听那个小男孩眨着通透的大眼睛,平静地道:“太后不要迁怒于她们了,让孙儿病的,并非**,而是上天之过。”

老太后愣怔了一下,有些懵,昏花的老眼中全是疑惑。

不过老太后想着他毕竟是个小孩子,童言无忌,于是揉揉他的脑袋,哄着嗔怪道:“你这孩子,上苍仁慈,是不会让你生病的。”

谁知那男孩摇了摇头,神色一片清明地道:“上天为何就不能有过?神明也亦会犯错。”

此言一出,那几名正准备开坛做法的道士脸上有些挂不住了,纷纷皱起了眉头,他们潜心修道,供奉神明,谁知这男孩一开口就这般不敬。

老太后整日诚心拜神就盼着能长命百岁,哪能听得他如此胡言乱语,慌忙拉着男孩一起对上天拜了拜,口中直念:“神明勿怪,神明勿怪,这孩子他是病糊涂了!”

小男孩却是不跪不拜,抽出了胳膊,仰头望天继续道:“其实病的不是孙儿,病的是这天,是这天下。”

在场的这些自命清高的道士们已是对这孩子颇有微词,认为他大言不惭,不服管教,而老太后更绷着老脸很是不悦了,沉声道:“你这是到底要如何?”

男孩不以为意,完全没有要收口的意思,而是用清亮的大眼睛看着众人,旋即坚定地抬起了他的手,以手指天,道:“我要治这天,治这天下!”

老太后没想到这小儿竟会说出这般大逆不道的话,颤抖着身子,当场惊呼出声:“逆子!不可妄言!”

至此,此间对话被在场史官记录下来,承史书载笔,流传于世。

之后,靖北的老太后也没有再见这孩子一面,而郁氏之子生来不祥,祸国殃民的言论算是被道观的道士们给彻底坐实了。

同年二月二,靖北王后雍也氏顺利诞下王子,举国欢庆,宫中道人更是言明其有神明庇佑,天降祥瑞,生而不凡,老太后抱着新孙儿是捧在手心,含在口中,靖王夜庸也高兴至极,赐名夜承欢,盼他承欢膝下,一生享乐无虞。

而那个在永巷的可怜孩子自此更是无人问津,任其自生自灭。

光阴如梭,如今,郁妃之子在永巷逐渐长大,已有七岁了。

小男孩身材消瘦,眼睛却格外清亮。虽然生活清苦,半饥半饱,还时常遭到宫婢太监们的讥笑白眼,日子过得倒也平静无灾。

却不想这一日,夜色昏沉,无星无月,抚养他的前郁氏贴身女婢冲进了房门,紧张地一把抱起他,夺门而逃,声音颤抖地道:“殿下快走,有人要杀你!”

那女婢一路带着他刚跑出永巷,就被一支暗箭穿心射杀,紧接着数名蒙面黑衣人提刀掠至,对着那孩子挥刀乱砍。

就在此时一位银甲壮汉飞身而出,横剑挡在他身前,与那几名黑衣人厮杀在一起,那壮汉身手了得,数招后便将那些人尽数斩杀。

只见汉子对男孩单膝跪地叩拜道:“臣,御林军统领徐敬山,救驾来迟,还望殿下恕罪!”

男孩的星眸在漆黑的夜色中闪闪发亮,没有惊惧,没有哭闹,脸上神情平静自若,实在不像是个年仅七岁的男孩所该有的。

就在这时,一辆马车疾驰到了近前,那汉子一把抱起他,对其内坐着的一位文官大臣示意,将他塞进马车的暗格里,带着他连夜逃出宫禁。

郁氏之子逃出王宫的消息很快由暗卫禀告到了靖王的耳中,得知是雍也王后下的手后,他假意问责来到了王后所在的栖梧宫。

雍也王后见到王上驾凌倒也毫无惧色,继续吹着她的耳边风,指出此子既然是被御林军统领徐敬山救走,可见其背后必有复杂势力,很可能就是追随先王的旧党,再联想到当年司天监那八字批文,王上这王位哪里还能坐得安稳?

靖王庸听了她这一番肺腑之言,深觉有理,反正眼下已有二王子夜承欢,这男孩是生是死也无关紧要,便在此事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她是听之任之,放任不管。

当夜,靖王下令命太尉雍也楠,调一队密府的暗卫玄骑追查先王旧党,而雍也王后也乘机暗中让人追杀逃离的郁氏之子。

*

一辆马车飞快地在靖凉边境的悬崖峭壁上奔驰,而后面急追的是十来个手拿雪亮银刀,身着紧身软甲的暗骑。

数十支弩箭齐发,射向了马车,车厢上,顶棚上到处都插着箭羽,只听一阵惊马长嘶,前方巨石一绊,整驾马车都倾倒了下来。

徐敬山身手敏捷,眼疾手快,就在马车散架的一瞬间拉着车厢内的男孩跳了车,在满是泥土碎石的山路上滚了几滚,避开了数支箭羽,才堪堪稳住身形。

徐敬山急忙将男孩安置在一块巨石之后,自己则紧握朴刀纵身一跃,杀向了那一众扑过来的暗卫玄骑。

男孩背靠着巨石,忽地一阵警觉,因为他察觉到山石掩映的角落里,有一双小小的眼睛正看着他,他往岩石裂开的缝隙中探头仔细查看,发现原来是个小女孩。

可就只望了一眼,男孩就觉得是似曾相识,恍如隔世,他不由出声问道:“你是……”

女孩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他,没有任何见到陌生人的躲闪害怕,而是目光冰冷似严霜,她拔出了挂在腰间的防身短刀,紧握在手中,向他步步逼近。

男孩见她竟然如此动作,吃了一惊,退了两步,连声道:“你,你……”

“殿下,小心!”斩杀完暗卫赶回来的徐敬山撞见了眼前这一幕,大惊之下,抡起长刀,就劈向了那个女孩!

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就在这一刹那,他的小殿下居然冲上前来,一把扑向女孩将她推开!谁知脚下岩壁顷刻间碎裂崩塌,男孩抱着女孩直直摔了下去!

就这样,徐敬山都来不及救助,眼见着两人双双滚落悬崖!他悲痛之下跪在悬崖边仰天长啸:“殿下!臣对不住先王啊!”

*

也不知过了多久,男孩缓缓睁开眼睛,发觉自己躺在一片荒草与荆棘藤蔓之中,他动了动想坐起身,却觉胸口一阵剧痛,吐出一大口鲜血,看来是摔下悬崖伤了脏腑。

他身旁的女孩此时正挣扎着站起来,只感觉头痛欲裂,有血水从额头上滴落下来,左腿也传来锥心刺骨般的疼痛,看来是摔伤了腿,她扯下衣摆上的布条,包扎好腿伤,才一瘸一拐地来到男孩身边。

男孩见她手里依旧紧握着刀,不由吃力地张了张口道:“你是要杀我吗?你是谁?”

女孩目光冰冷地看着他没有说话,而是抬起了刀,朝他的方向刺了过来。

男孩闭上眼睛,身体却没有传来被刀刺中的疼痛,他又睁开了眼睛,看见女孩却是用刀斩断了他身上缠绕的荆棘藤蔓。

而后男孩眼看着她在周围忙来忙去,费力地用收集起来的藤蔓编成个粗陋大网,使尽全身的气力才将男孩弄了上去,用剩下来的藤蔓一头将男孩绑在其上,另一头绑在她消瘦而单薄的脊背上,就这样拖着他艰难前行。

大颗大颗的汗珠从女孩瘦小的额头上冒了出来,跟着血水一起滴落,左腿一路走来磨骨挫肉,已经疼痛和肿胀到没有知觉,她将手中的藤条放到口中,咬紧在牙关里,拖着男孩继续前行,沿途留下一路血痕。

“放下我吧,我就要死了。”迷蒙中,男孩望向女孩的背影虚弱地道。

女孩忽然停下脚步,慢慢回过头来。

男孩只觉得心头一震,因为此刻女孩的侧脸上,是一种无比坚毅而冷厉的眼神,虽然印着额头的血水,却从不屈服,这样的眼神,不该出现在这个山间的小女孩身上。

只听女孩对他一字一句地道:“我救你,你就不能死。”

她这话让男孩顿时感到很羞愧,一个女孩都能如此坚强,而他又有什么理由放弃,他终于强打起精神,紧抓绑在身上的藤蔓,道:“我们一定都要活着。”

女孩没有再说话,继续深一脚浅一脚地拉着男孩在泥地中艰难前行。

在女主未觉醒之前,男主视角会多些。

男女主没有相杀情节,主要是为了耍耍男主,都在女主面前嘚瑟这么久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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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夜幕遮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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