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把苏倾说得一呆,有些紧张地又看向他,问道:“难道说风涯世子还会再次前来查探?”
夜忱阑倒是不慌不忙地道:“那倒不会,好在他这个人向来自负。”他先前之所以问他测的字准不准,就是为了挑起他的这份自负,他既已铁口直断,若是又要再次试探,那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苏倾虽没听得大懂,不过既然夜忱阑说不会她也就安心了许多,她望着夜忱阑那越发虚弱无力的神色,关切道:“世子殿下,您的伤怎么样了,还疼吗?”
可就在她说完这句话,夜忱阑突然面露痛苦之色,瘫倒在椅背上已然脱力。
“世子殿下!您怎么了!是不是又牵动了伤口!”苏倾赶紧上前帮他检查伤口,却见他的寝衣上已是血迹斑斑,大片乌黑的血水从他的胸前溢了出来,染满了整个衣襟。
苏倾立即解开了他的内衣,拆开了伤口上包扎的白布,震惊地发现他如今的伤口已是一片紫红,原先的伤口没有愈合却好似变成了一片死肉,看得人触目惊心。
她颤抖着手道:“怎,怎么会这样!”
“是冻伤。”夜忱阑声音低沉而微弱地道:“我为防宁风涯察觉,在你应对他的时候用冰雪按在胸前,才让伤口短暂麻木,不至于疼痛难忍。”
苏倾大惊,终于明白过来他方才写字为何那么能忍痛了,原来是这伤口的血肉都已经冻坏了!这样寒冷的天气肌肤暴露在外本就很容易冻伤,他还用冰雪按压伤口,这简直就是不要命了!
而此时,夜忱阑已经开始神志昏聩,苏倾手忙脚乱地将他扶回床榻上躺下,端来温热水为他清洗伤口,重新上药包扎。只期望他的冻伤还能活血愈合,否则连他伤口上的这块肉都要割掉了。
待到做完这一切,苏倾为他裹好被子,避免着凉,可夜忱阑的身子却是突然颤抖起来,全身发冷,面色如死人般惨败,额前的虚汗如斗大,颗颗滑落。
苏倾吓坏了,忙又用热布巾帮他擦拭,却也止不住夜忱阑身体正在流逝的温度,而夜忱阑却觉胸口像是被千斤巨石给压住了,努力张着嘴,却呼不出气来。
苏倾大惊,忙扑上前去,将他上身抱起,抚着他的胸口,帮他顺气,可夜忱阑却是身子一硬,旋即哇的一口,吐出一大摊黑血来,而后就失控般地瘫倒了下去。
“啊!世子殿下!您吐血了!”苏倾急得真的要疯了,夜忱阑的伤势明显越发地严重了,不仅如此,还受了风寒,潇离院内没有治疗风寒的药,再这样下去,夜忱阑会死的。
于是苏倾再也顾不得其他,扔掉手中布巾,就欲往外跑。
这时,一只如爪般僵硬的手死死扣住了她,竟是痛苦中挣扎的夜忱阑,只听他口齿已然不轻地道:“站,站住,不能,叫太医!”
“世子殿下,您病得很严重!”苏倾紧握着夜忱阑的手,发现他的手又变得如火一般的滚烫,而他的肤色也开始出现不正常的潮红。
她不由惊呼道:“再这样下去,您会死的!”
“叫太医,会,死得,更快!”夜忱阑像是拼尽全力吐出了这几个字,而后就目光涣散,一头倒在床上,不省人事。
其实他说得不错,如果被太医发现了他身上有刀伤,就坐实了他是前去营救的黑衣人,凉王会将他下狱处死,苏倾也不会幸免,而危如累卵的靖北国更会因此挑起战事和下凉兵戎相见。
“怎么办!该怎么办!”苏倾急得直打转,慌乱到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时,只听脑海中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致命的危险与不甘道:“哼,有什么怎么办的,他就这么死了,倒也不错,只不过不是我亲自动的手,真是太便宜他了!”
“你闭嘴!”苏倾此刻已几近崩溃,哪里还有闲心与她废话。
“你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敢这么跟我说话!”脑海中的那个声音愤怒地吼道:“哼,他现在是身受外伤加内感风寒,若是没有药他都撑不过今晚!”
“风寒?”苏倾突然好像想到了什么,拔腿就冲出了寝殿外,急奔到井边,吃力地打起满满一桶水。
“喂!你要干什么!”脑海中女声传来震惊的质问,有些难以置信。
苏倾没有理会她,却是用她瘦弱的胳膊举起那一桶水,对着自己的头顶心就从头到脚浇了下来,全身淋了个透。
下凉的正月里,冰雪难消融,井水自然是冷得刺骨,苏倾当场就觉得自己快要被冻住,她蹲下身,蜷缩起身体,在寒风中战栗着,瑟瑟发抖。
“你是疯了吗!就为了这么一个不值得的男人!”闹海中的女声简直气得要发疯,要是可以她都想取代她占有这具身体。
苏倾声音颤抖,已经开始咬字不清,却还是坚定地道:“无关我值不值得,他是靖北世子,身系重任,还有濒临破碎的家国等着他去管,还有战乱流离的子民等着他去救,他不能死在这里!”
她喘了几口气,紧接着又道:“我不管你与他有多么大的仇恨,我只知道,别人不敢做的事,他敢做,别人不敢管的事,他在管!此刻,你应该放下对他的仇怨,因为只有他活着,这个人世间才有希望!”
脑海中的女声终是被她的说辞给镇住了,没有想到这个唯唯诺诺的女孩,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都有些不像她了。
随后,也许是因为身体开始冻僵,连脑子都开始昏沉迷糊,脑海中的那个声音没有再言语,逐渐沉入了识海深处。
苏倾见冷风吹得差不多了,这才强撑着站起身,回里屋换了身干净衣服,就开始觉得喉头火辣辣地疼痛,身体不停地打着摆子,随后发起一阵高热。
她每走一步都感觉绵软无力,脚步虚浮,意识正在逐渐昏聩,可她还是咬紧牙关,跌跌撞撞地跑去了宫中太医署专门给太监宫女设立的患坊。
当苏倾来到患坊轮值的医监面前时,已是气息奄奄,几乎昏死过去。
一名年轻的太医看见来人这般病态,忙命人将她抬了上病床,好一番把脉诊断之后,确认是感染风寒,就赶紧给她服了一剂清邪散。
苏倾只觉得自己全身酸痛,全身的肌肉就像是一堆棉花,软弱无力,恍惚中,她好像身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是座通体由冰晶搭建而成的冰殿里,而夜忱阑正病重垂死地躺在床榻上,面如死灰,生命正从他的身上一点一滴地流逝,而自己却在他身边紧握着他的手,一颗心是那么的哀伤和绝望,想及此处,苏倾猛地一惊,睁开双眼。
“怎么这么快就醒了?”年轻的医官见了又为她把了把脉,心想别是有什么心悸之症。
苏倾扶了扶昏痛得厉害的头,看着眼前的医官道:“我,昏睡了多久了?”
“差不多有两个时辰了吧。”年轻医官不紧不慢地答道,察觉从她的脉象上看还算平稳,便也放心了下来。
苏倾一听这么久了,那夜忱阑独自一人躺在潇离院内,也不知还挺不挺得住,她赶紧强撑着病弱的身子坐了起来,急道:“多谢医官救治,只是婢子这就要回去了。”
当值的年轻医官一怔,有些讶异,更有些为难地道:“你可知你现在高热不退,病得很重,需要多卧床休息。”
苏倾丝毫不为所动,只勉力答道:“婢子知道,可婢子所在宫中还有活计要做,耽搁不得。”说着她已然挣扎着下了床,穿上鞋,向着那名医官恳求道:“大人可否开些药给婢子,我自己回去煎着吃便好。”
年轻医官明白了,在这宫中做事自是要迎合主子的喜怒,休息与否也不是她一个小奴婢能做得了主的,他突然有些可怜这个小婢女来,见她又如此坚决,只得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这些清邪散你带回去吧,按时辰服用,还有这些草药记得一并煎服。”
苏倾心中欣喜,她自是知道这风寒药的来之不易,对那医官是连声道谢。
年轻医官只道是医者本分,让她不必如此,随后他斟酌了下,却是指着苏倾那还在溢血的腿道:“我方才与你把脉,再观你这伤势,知你有血症,日后可得当心些,要是内伤出血就麻烦了。”
苏倾点点头,明白他的好意,与年轻医官再次道了谢后,便不再多留,匆匆回了潇离院。
苏倾回到院中就直奔向夜忱阑的寝殿,此时的他紧闭双眼,神情痛苦地躺在床榻上一动不动,身上一片滚烫。苏倾连忙为他又擦拭了一遍身体,这才急急忙忙地去煎药。
待到药煎好后,苏倾只自己尝了口冷热,便全都喂夜忱阑喝下。
接下来的几天,夜忱阑一直就这样昏昏沉沉地昏睡着,苏倾守在他身边寸步不离,也不知道这些药对他管不管用,而他什么时候能够醒来。
由于苏倾摄入的药量根本不够,她的病反倒是更重了,咳喘得越发厉害,肺部也开始火辣辣地疼痛,再这样下去,只怕会患上肺痹之症,自己也撑不了多久了,此刻的她望着床榻上仍是没有丝毫起色的夜忱阑,真的是几近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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