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之中只闻到一阵阵饭菜的香气。
如同被下蛊了一般,肚里的馋虫支配着我起床开门,一路摸进了饭厅寻找母蛊。
我家是开放式厨房,和饭厅相连。
只见那下蛊之人背身在厨房里捣鼓着,长腿细腰,赏心悦目。
可惜金无足赤。
“欣赏够了吗?我可是按分钟收费的。”宁邱道。
你说好好的帅哥干嘛长了一张嘴!
我白他一眼,这边拿起勺子搅了搅鲜虾粥,那边怼道:“您这职业挺特殊啊,没事找个牢坐坐吧!”
话音刚落,一记栗子被敲在头上。
“好痛!”我喊道。
始作俑者努努嘴,一脸正气地教育道:“你的思想能不能纯洁点,正气点,我是律师,当然按时间收费。”
如果不是他眼睛闪着精光的话,我真信了。
呵,男人的嘴。
“我都是看在熟人的份上才没收你住宿费,你不要太得寸进尺。”我义正言辞道。
“对啊,熟人。”宁邱咧着大白牙笑着回应,那笑容中还颇有几份真诚。
简直莫名其妙。
不过吃人嘴短,我也没和他再做争辩。我俩风残云卷将桌上的饭菜一扫而光。
宁邱接了个工作电话就离开了我家。我一看时间,前后还不到三个小时。搞得像专程来做宵夜的一样。
我揉了揉肚子,温热又熨帖,便将茶几上的胃药放进抽屉。
多年前我就有胃病,若是遇上饿了总会胃疼得死去活来,所以常备着胃药。看来今晚是用不上了。
……
“沈总,我们公司对这次合作是带着十足的诚意的。”
此时此刻,我的领导正对着办公桌另一侧的甲方代表人点头哈腰。
我作为个拎包小兵,本就自觉低人一等,更想不到对面的人竟然是沈洋。
一张条形办公桌像楚河汉界一般,将职场的阶级画得分明。
我本以为自上次见面后,我和沈洋便再无交集。
偏偏钱难挣屎难吃,我们作为乙方还求上了人家。
沈洋端坐着,太阳光从他身后的落地窗斜射进来,落在他身上,像渡了一层金边。
他终于坐上了曾经想要的位置。
“合作没问题,但是合同细节有些不妥,”沈洋两根手指翻着合同,“不如你们留个人下来,再慢慢沟通一下。”
他对我领导说道,又看似随意地看了我一眼。
老狐狸接收到信号,私下给我微信发了一句“注意安全”,便拍拍屁股走人。
只留我和沈洋两人面面相觑。
“坐吧,谣谣。”他站了起来。
先前装作不认识,现在终于露出了大尾巴,我不知他心里打的什么算盘,也只得随机应变。
“沈总您还是审合同吧,有什么意见提出来,我可以回去给领导反馈。”我回道。
但他并不接话,反而走到我面前蹲了下来,眼神深情得如从前一样。
“合同可以审,但我们能好好聊聊吗?”
……
我不想跟他纠缠,丢下一句:“那沈总有时候再看吧。”
我提包转身就走,可未走两步,便被沈洋拉住了手腕。
“放开我!”我瞪他。
但他反而将我拉得更紧,“我承认我是对不起你,但是那晚我和莹莹都喝多了,那是意外。”
我挣脱未果,本就生气,听到他的狡辩更是气不打一出来,却无意和他浪费时间,“对对对,你说的都对。”
沈洋却很执着,拉着我不让走。
“你不要这样,谣谣。”
“你放开我!”
“我不放!”沈洋将我摔在沙发上,双手撑在我身边,像个牢笼一样将我锁住,“我们当时过的什么日子你忘了吗?”
他就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两眼通红。
“就是因为没有钱,我们住的那个房子那么小,连个热水器都没有。每天没日没夜的上班,除去房租水电开销,一个月出去吃不了一顿饭。你生日想买的那条项链,我攒了好久,好不容易谈成一笔业务,结果公司违约,业务费一毛没有!”
“我不怕过苦日子,但我不希望你也跟着我过这种苦日子!”
“我不想我一个大男人连一条两千块钱的项链都买不起!”
“我受够了,受够了穷受够了被鄙视被践踏受够了这人下人的日子!”
“童谣你懂吗?!”
听着他的话,我反而笑了,“我怎么不懂,沈洋,所以为了不过苦日子,你把自己卖了。”
他的身体僵硬了一瞬,眼神都暗淡了。苦笑道:“是啊,所以我把自己卖了。”
他从兜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条闪亮的钻石项链。比曾经那条贵出数倍的价钱。
“但是我现在有钱了,可以给自己喜欢的女人买很多项链。”
他仿佛魔怔了一般,不顾我的阻挡,硬要将项链带我的脖子上。
推搡之下,项链“啪”地断裂。
“这再也不是曾经的那条了。”
悲哀和无奈像潮水一样在我的心里弥漫。
看着地上那条断成两半的项链,就仿佛我和沈洋的关系,就仿佛我们之间的那张办公桌、那条楚河汉界、那个他的未婚妻子,以及我们美好短暂的青春年华。
都化作过眼云烟,再也回不去了。
我感到难过,突然不恨他,也更不爱他了。
可就在僵持之际,办公室的门被人大力撞开,闯进来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还没等我说话,宁丘冲过来抓起沈洋的衣服,从我身上扔开,紧接着拎着他的衣领,猛地一拳挥过去。
沈洋也不甘示弱,两人扭打在一起。
……
“嘶——你轻点儿。”
“忍忍就过去了啊。”
“好疼——”
“你别乱动!”
……
我擦了擦额上的汗,终于松了口气。
没有想到,宁丘作为一个大男人居然那么怕疼。
“知道疼还去动手。”我道,一边将消毒的碘伏收好。
“我发现你可真是没良心啊,”宁丘龇牙咧嘴地坐直了身体,“我可是救你于水深火热之中吧,你好好想想怎么感恩,少给我扯别的。”
“是是是,感恩——”我拉长了声音回答他,一边比了套聋哑舞蹈,“感恩的心,感谢有你——”
“滚犊子!”
一个抱枕朝我扔来。
“行,为了答谢宁大律师的救命之恩,我请你和菁菁吃饭吧。”我正色道。
“都救命之恩了还只是吃饭?”
“那不然呢?”我看向他。
“你没看过电视剧吗?都说救命之恩以身……”
“就这样说好了,我订餐厅了!”我打断了他的话,拿起手机走了出去。
我承认我对他确有好感,也看得出他眼神中的暧昧,只是他是多年闺蜜的相亲对象,道德不允许我再作回应。
所谓的“感谢宴”上,宁丘冷冷的,话很少,好像话都被菁菁一个人说完了。我中途找了个借口结账溜走,把时间留给了他和菁菁。
今夜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我没有打伞,独自走回了家。
自此以后,我和宁丘没有再联系过。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两年过去。期间我相亲了,恋爱了,又失恋了。我不明白,为什么好好的一段关系,却要掺杂那么多别的因素。
嫁妆、彩礼、酒席、双方亲戚,甚至是生儿生女。
我听歌里唱道:我从来不想独身/却又预感晚婚/我在等/世上唯一契合灵魂
我二十八了,用我妈的话讲,那就是相亲市场的老姑娘了。有时候就突然悲观的觉得,不会有一个人,来听完我的所有传闻了。
我突然想起了宁丘,那几日他赖在我的小小房间里。我们斗嘴吵架,却也彻夜长谈。
可是自那顿饭后,我再也没有他的消息。他就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一滴水,没有任何预兆地来,也不动声色地走。
水,消失在了海里。
……
菁菁结婚了,对方是本地的一个公务员。个子不高,戴一副眼镜,头顶微秃。
我曾问菁菁,为什么后来没和宁丘在一起。菁菁说,他呀,只是为了应付所以才来的相亲。像他那种优质青年,不是gay的话肯定英年早婚了,哪里能流入相亲市场。
说得也是……
但想到我们那混乱而荒唐的一夜,我又不能肯定了。
婚礼上,菁菁的妈临时加了三万块改口费,两家人差点翻脸。你看,婚姻真没意思,一地的鸡毛蒜皮。
我去当伴娘,时不时地就被刁难一下。好在仪式结束得也快,大家欢呼着,恭喜祝贺,新婚快乐,早生贵子,好像什么不愉快都没发生过。
只是菁菁哭了,为父母的养育之情。
我也哭了,为她甘愿踏入这个无形的牢笼。
我想,也许这就是长大。砍掉自己的所有幻想,自觉自愿地走入平凡中去。
仪式结束,我饥肠辘辘,一心只想捞席,可被伴郎叫住。
“喂,要敬酒了,你要一起啊,帮帮忙。”
好吧,我用力吞下一口龙虾,连口红都没补,就去陪酒了。
伴郎是新郎的表弟,比我小三岁,这次菁菁的老公有意撮合我俩。
我说:“不好吧,女大三,我没金砖呀。”
菁菁老公说,不要紧,凑合吧。表弟也是公务员,抢手着呢,因为是熟人,近水楼台才便宜我。
看着表弟年纪轻轻却三个月的孕肚,还有菁菁老公的家族遗传秃,我没吭声。
期间,众人起哄,也不管今天的主角是谁,伴郎伴娘喝个交杯。
我心想,说话这人,你有病吧。
但看着菁菁抱歉的眼神,我也没怼。
倒是表弟一个人干了三杯,才堵住那些人的嘴。
表弟说:“农村习俗,闹伴娘,是这样的。但我们是文明人,不兴这一套。”他笑得憨憨的,神似哆啦A梦。
我也突然能理解,为什么菁菁要嫁给她老公了。
中国人,务实嘛。
当我们走到另一桌时,我愣住了。
那个穿得比新郎还装B的黑着个脸的帅男人,不是宁丘吗?!
他怎么来了?参加前相亲对象的婚礼?社会关系维护得这么好吗?
他并不是一个人,旁边还坐了个五六十的贵妇人。
看着不是他妈,金主实锤了。
这男人啊,长得太帅也是罪,一不小心就走上道德谴责的边缘了。
毕竟也算认识一场,我端着酒杯,碰了碰表弟,让他先去敬酒,我有熟人需要去打个招呼。
还在和表弟说话,宁丘的眼神射过来,我回望过去。四目相对时,他的脸黑成碳。
我他妈也生气了,好端端的朝我使什么脸色。瞬间招呼也不想打了,混进敬酒群里去。
等轮到他这一桌,只见新郎对着宁丘身边贵妇人敬了杯酒,并向菁菁介绍说:“这是我们大领导,之前在她那儿见到你的照片,一见钟情,才托了好多关系来追你。”
哦,大领导,不得了。
我觉得空气里面酸酸的,看来酒店厨师不行,特么醋不要钱吗?!
我跟着他们敬酒,打算一会儿溜之大吉,实在不想呆下去了。恍恍惚惚间,只听道一声:“妈,我出去一下。”
我猛地抬头,却见宁丘绕过贵妇人,径直往我这边走来。
什么????妈???!!!
我傻了。
但他没管,像我欠了他几百万一样,凶神恶煞地走过来,说:“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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